沒人能阻止如此兇猛的火勢。
烈火正兇狠地把一切吞噬殆盡。
少年慢悠悠地往回走,看著眼前彷彿能把天空染成橙紅色的熾烈火光,他的嘴角掛上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笑容。
他慢慢往前走著,直到有村民發現了他,他才開始發揮與生俱來的精湛演技。
少年突然停住了腳步,他愣在了原地,直勾勾地看向著火的房子,似乎不敢相信這被燒垮了的房子就是他的家,稚嫩的臉孔上充滿了驚慌和恐懼。
突然,他彷彿想起了他的父母還在屋子裡,便發了瘋一般地朝火焰衝去。
唐澤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他思索了一會兒,回憶起,他和溫芷曾在洋樓附近遇到過一個女村民。在他們倆的金錢攻勢下,村民鬆了口,告訴了他們,男主人是怎麼從一個小可憐變成如今這副優雅又得體的模樣的。
唐澤不屬於這個場景,他可以任意穿梭。他直接穿過了院子外的村民們,穿過被燒得破裂的大門,走進了烈火之中。
他抱著胳膊回過身來,面對面欣賞著少年的表演。
少年演得十分賣力。
他就像一個特別愛父母的孩子,發現家裡出事,不顧自身安危也要衝進現場去救他的爸爸媽媽,卻被周圍的村民們攔住了。
他瘦小又柔弱,無法掙脫幾個成年人的鉗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火,發出絕望的哭嚎。
這場大火併沒有讓少年哭太久。
一段時間後,村民們總算把火澆滅了。
然而已經太遲了,大火燒光了一切,那原本就破落的院子如今只剩下彷彿地震後般的廢墟、焦黑的木頭殘塊和一大片灰燼,因為太過慘烈,這片灰燼甚至給人以沙漠般的荒涼感。
如唐澤記憶中的那樣,少年跌跌撞撞地衝進院子,在房子的殘骸中找到了父母的屍體,他捧著那兩副被燒得焦黑掉渣的骨架子,泣不成聲。
這個畫面悽慘而又感人,一旁村民們都靜默著,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但唐澤不會。
因為血瞳的作用,唐澤可以感知到這些人的心裡活動,他清楚少年心裡正在想什麼,發出一聲嘲諷的冷哼。
少年根本就沒有流一滴淚。
那些自他通紅的眼角滾滾而落的液體,是他事先在眼睛裡塗抹了藥、因為藥物的刺激而強行擠出的鹽水。
少年一邊哭,一邊在心裡記著時。
等到哭得差不多了,他覺得自己已經敬業地表現出了足夠的悲傷,就直起身體,擦乾了眼角的淚,打算上演「節哀順變」的戲碼。
突然,少年的腦子好像被炸開了,自腦袋的最中心傳來洶湧的、堪稱恐怖的疼痛感,一道和他聲線相同的哭聲在他的耳膜上不斷撞擊著,彷彿隨時能把他的耳膜刺穿,那道哭聲裡還夾雜著幾個破碎的詞句,很容易能分辨出,聲音叫的是「爸爸」和「媽媽」。
少年一下子慘白了臉。
他太熟悉了。
這種令他顫慄的疼痛,這種他即將失去身體支配權的恐慌。
是他身體裡的小傻子在哭泣。
對方的悲傷濃烈到了一定程度,影響到他的靈魂了,現在他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自責、內疚,他越來越想要對村民們說出真相,讓所有人知道自己才是殺掉父母的兇手,他越來越想要自戕,用這條命來給死去的父母賠罪。
他的眼睛好疼啊。
好像有人往裡撒了一把沙子,或者一把玻璃碎屑,那些尖銳的顆粒不停地摩擦著他的眼球,讓他恨不得想把兩顆眼珠子給挖出來。
他的眼眶越來越紅,眼裡的血色也越來越濃,很快,那些血色就會化為實質,變成血淚,從他的臉頰上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