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憶沉默了許久,緩緩道:「宮姑娘便是守住了清白的三人之一。」
宮官苦笑一聲:「一則當時我還小,心思較為單純,沒那麼多雜念。二則我也的確比其他人要強上一些。其實我也有許多次都堅持不住了,那時候我就想著,大不了一死而已,等到熬過最難受的那段時間之後,整個人漸漸麻木了,不知道渴,也不知道餓,更不覺得累,就是趕路而已。我有時候也在想,若是我在那時候,扛不住了,屈服了,那還有今日的宮官嗎?還能站在這裡與堂堂『血刀』侃侃而談嗎?也許寧先生不會多看我一眼,只怕髒了眼睛,而那些屈服了的女子如果沒有屈服,是否能取代我今日的位置?人生在世,有些時候,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寧憶嘆息一聲:「都是苦命之人。婉夕……婉夕她也是與你一起去的牝女宗嗎?」
宮官點了點頭:「林師姐是與我一起拜入牝女宗,她比我年長,所以是師姐,她……」
寧憶望向茫茫湖面:「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宮官吐了一口濁氣:「到了牝女宗之後,我被師父看中,收為弟子,修煉『奼女功』一日千里,於是成為六姬之一,由年長的清慧姬負責照看我,後來在機緣巧合之下,又結識了當時還不是聖君的澹臺雲,也算是忘年之交,因為澹臺雲的緣故,我在宗內的地位水漲船高,終是成了玄聖姬。可那麼多的女子,只有一個宮官而已。至於其他人,在這江湖之中,消磨盡血肉和靈魂,只剩下一副空皮囊罷了。」
寧憶緩緩說道:「李紫府也說過類似的事情,他在饑荒中差點被餓死,早已記不清父母是誰,最後被老劍神收養。所以他想要改變這個世道,所以他罵我把書讀到了狗肚子裡,你呢,你也是如此想嗎?經受過苦難,才會想要消除這些苦難。」
宮官搖頭道:「我沒有這樣的雄心壯志,而且李紫府也不是一開始就這麼想的,他是受張肅卿的影響太深,已經難以回頭。」
寧憶說道:「經過屍丹的事情之後,我想了許多,也想明白了許多事情。人死不能復生,一味留戀從前,無甚用處,倒不如出來做些實事,也不算白來這世上走一遭。」
宮官問道:「那寧先生的意思是?」
寧憶望著宮官:「我們之間的承諾結束之後,我可能就不會繼續守在宮姑娘的身邊了。」
宮官低垂下眼簾:「寧先生也要離我而去嗎?」
寧憶平靜道:「並非針對宮姑娘,而是我不想再與牝女宗有什麼牽扯,算是與過去做個了斷。」
宮官本想再挽留幾句,可話到嘴邊,又覺得這些話語實在是蒼白無力,只能說道:「既然如此,也不必等到承諾結束,待到西京之事結束,寧先生便可自行離去。」
寧憶點了點頭:「多謝。」
宮官忽然想起一事:「對了,孫鵠的事情……」
寧憶搖頭道:「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本來就是因為牝女宗的要求,我才會收他為徒,既然他自作孽不可活,那也怨不得旁人。」
宮官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說完這句話後,宮官嘆了口氣,獨自一人沿著大堤緩緩而行。
寧憶站在原地,看著宮官那略顯纖弱的身影遠去,眼底深處有血色湧動,漸而隱去,恢復清明。
在另外一頭,站著宋輔臣,他見宮官獨自行來,問道:「宮姑娘,我們接下來去哪?」
宮官沉聲道:「等著看戲。」
宋輔臣一怔:「看什麼戲?」
宮官伸手指向漩女山的方向:「再過不久,牝女宗就會動手了,牝女宗和玄女宗,一個自甘墮落,一個自命清高,誰也看不慣誰,這可是一場大戲。」
第六十三章 國之利器
天色漸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