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就坐在那裡看著兒女們談笑風生,微微抿著唇,時而跟著大家樂樂,時而眸色深幽地沉思。
雲蔻也一直靜靜含笑,偶爾應上一兩句。
十四原本是個多話的主兒,不知為何近段時間以來,卻變得少有的沉默,就坐在那裡一個人拿著小火鉗撥弄著炭爐中的炭粒子。
午膳是在幽梅宮用的,除了御膳房的飯菜,梅萍還親自弄了幾樣江南小點心,眾人也都吃得愜意。
蘇墨沉一直都沒有來。
西陵雪派婢女去龍吟宮探過幾次,回來都說皇上在批閱奏摺。
剛剛登基,哪有那麼多的奏摺要批?而且還非得在大年初一批?
眾人心知肚明,那是因為,那個男人還在對文帝和梅妃這對父母心有芥蒂。
梅萍笑笑,心中苦澀,卻也是有苦說不出,就想著,中午在忙,夜裡或許就能閒下來了吧,於是又藉故說夜裡想下廚給大家弄幾樣江南小菜,將大家挽留了下來。
她知道,如果眾人在,她的那個兒子興許還會過來,如果沒有人,那是斷然沒有來的可能。
下午的時候,三王爺蘇墨風也來了,髮絲和大麾上都是雪花,一身的風塵僕僕,說是新帝特准許他今日進宮給文帝拜年,拜完年還得趕回皇陵去。
文帝很開心,父子倆在院子裡聊了很久,至於聊了什麼,不得而知。
屋子裡的眾人聊天的聊天,下棋的下棋,有幾人還玩起了雀牌,玩玩鬧鬧中,時間倒也是很快打發了去。
傍晚的時候,蘇墨風便提出要先回了。
畢竟他是待罪之身,眾人也不好強留,便也隨了他去。
梅萍包了許多點心,讓他帶回皇陵,西陵雪也讓婢女回鳳棲宮取了東墨剛送過來的一塊上好的虎皮贈給了他。
一直到晚膳,蘇墨沉依舊還是沒有來。
菜擺上了席,眾人心照不宣地等了又等。
西陵雪又讓婢女去龍吟宮探探李公公的口氣,卻被告知皇上已經用過晚膳了。
大家便也失去了等下去的意義。
草草用過晚膳,西陵雪提出,大雪初歇,梅園的梅花開得正好,要不,大家一同去踏雪尋梅。
眾人一聽,雪夜觀梅,倒的確不失為一件雅事,紛紛贊同。
於是,披披風的披披風,套大麾的套大麾,捂手爐的捂手爐,一行數人便出了門,連一向不喜熱鬧的梅萍也是被文帝輕攬著和眾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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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園
雖是夜裡,卻一點也不黑,在白雪的映襯下,視線反而清明得讓人有種如同白晝的錯覺。
到處都是厚厚的積雪,白皚皚一片,一排排梅樹銀裝素裹,枝頭紅梅開得正歡,一朵朵、一簇簇爭芳鬥豔,暗香嫋嫋。
一個身穿白色披風的女子緩緩穿梭在梅林中,左顧右盼,不知在找尋著什麼,披風寬大的帽子戴在頭上,帽子邊沿有一圈鬆軟的兔毛,只露出一張小臉,肌膚勝雪、眉目如畫,翩然走在這樣的白雪紅梅中,美得如同天人。
許是天氣太冷的緣故,一張小臉凍得通紅,她微微攏了袍袖,愈發走得急切。
對,她就是千城。
昨日夜裡,她接到蘇墨風的來信,說,蘇墨沉特准他今日來宮裡給文帝請安拜年,他想見她一面,為了避嫌,約她戌時在梅園等他。
是自己來早了嗎?怎麼不見風哥哥的人影?
千城不停地拿手放到嘴邊哈著熱氣,四下張望,軟履踩在鬆軟的積雪上,咯吱咯吱的響。
梅林深處,一抹俊逸的身影靜靜而立,一襲月牙色軟袍,外披一件藏青色大麾,頭頂白玉綰髮,腦後墨髮輕垂,華貴俊美的樣子,無法比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