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元禾再次點頭應和:“師父說的是。”
皇帝淡淡道:“我為何不信,你明知道。”
王智道:“要說您抄了她的家,可那是因為她爹趙順德作奸犯科在先,您還免了她的罪呢,她由此心懷感激,進而對您生情,不是順理成章麼?”
王智是一副坦然磊落的佛爺姿態無懈可擊。可皇帝是何許人?他欠了欠身,冷笑道:“王智,今日這事是不是真有那麼得趣,讓你都有心情來與我兜圈子了?”
見主子開不起玩笑,王智不敢拿喬,懇切道:“爺,若說有位姑娘同時遇見了您與三王爺,看中的是您,而非三王爺……外人或許覺得此事稀奇,奴婢卻從不覺得。”
皇帝所謂“明知道”的原因,就是幾乎闔宮所有人的那個共識——當時有源瑢就在跟前,哪會有女子放著源瑢沒去傾慕,反而愛上了他?
經過十五歲時那件事的打擊,他再沒有了這份自信。何才人還是名正言順的御妾呢,還不是心向著源瑢的?皇后還是他的發小呢,還不是……
因為這個緣故,他只能揣測綺雯對他傳情是別有居心。
“琢錦對我好是因為看不慣她三哥恃寵而驕,也是因為同情我從小孤苦,你們對我好,是因為你們從小便追隨於我,她又憑什麼會……中意我?”他頓了頓才挑了這麼個詞兒。
這話是問別人,更是說給他自己聽。自打記事以來,只有無緣無故的失去,從沒有無緣無故的得到,他該得卻沒得的東西太多了,數不過來,得到手的那點,是出自什麼原因,他都會分析個清楚透徹,才更有理由提醒自己,去好好珍惜。
這些年來唯有這皇位來得不明不白,他琢磨不清原因,如今又多了這一項,比皇位還不可捉摸。
王智恢復了眼觀鼻鼻觀心的規矩姿態:“奴婢無能,不能為爺分憂。爺既不信奴婢所言,那隻好去問那姑娘自己了。”
皇帝被生生噎了回來,跑去問一個小宮女你是不是愛上他了,吃撐著了?拿這事兒來跟他們兩個聊閒篇兒,已經夠沒譜的了,耽誤了這許多的工夫。
他們說話的當口,少監方奎就悄無聲息地進來準備換班了。皇帝不喜生人近身,一年來貼身侍奉的差事仍多由他們三個心腹宦官輪班。
這方奎從來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沒人問就從不主動出聲,進來後只是在槅扇外靜靜站著,他慣了裝得像根柱子,皇帝與王智他們也慣了拿他當柱子,見他進來也繼續說自己的,既沒人招呼他,也沒人避諱他。
皇帝擺擺手,繼續拿起奏擬來看:“你們下值去吧。方才這些閒話,就當我沒說過。”
王智與錢元禾哈腰稱是,兩人一同退出。
外面天早黑了,摯陽宮又陷入寂靜。
等出了隆熙閣,走到清淨無人的地界,王智前看看,後看看,陡然一改佛爺姿態,將大腿一拍:“哎呦我的天爺,總算碰見個識貨的姑娘看上咱們爺啦!”
這倒好,如來佛一秒鐘變孫猴兒了,錢元禾看得直眼:“師父您……可真能裝啊。我就說呢,有姑娘當著三王爺的面兒,看上的是咱們爺,這麼稀奇的事兒,您怎愣說不稀奇呢?”
“廢話,我要也跟著說稀奇,咱們爺更不可能信的了!”王智亟不可待地一揪他後領子,加快腳步,“快快,跟師父好好說說,今兒那姑娘長什麼模樣,俊不俊……”
錢元禾皺著眉頭:“俊是俊的很,不過,師父您真那麼相信這姑娘不會像何才人那樣……”
王智將手一擺:“何才人算個什麼東西?你沒看出來麼,咱們爺顯然也是對那姑娘上了心的!”
錢元禾眼睛陡然睜得老大,確實如此啊!若非這樣,爺一個整日忙得腳不沾地的九五之尊,哪能有心思去計較一個小小宮女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