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如何開口?再迂迴曲折,只怕也是一個“傷”字。雲辭斂去目中神色,淡淡開口探不出情緒:“出岫,我要成婚了。”
似是感到身側那嬌柔溫婉的影子有些僵硬,雲辭想出言解釋與安慰,張口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是要說她中了情毒?不宜要孩子?還是說母親容不下她,甚至想出更極端的手段?
這又如何不是對她的一種傷害?只怕是讓她傷心之餘,更添自卑自棄,還有……恐懼。
“出岫……”唯有低低喚她,千言萬語化作一句:“我有我的責任,不可推卸。”
良久,雲辭才聽聞她一聲淺笑,不似勉強,但不乏苦楚:“您是為了成婚之事,才欲言又止?”
雲辭心頭一滯,不知該承認亦或否認。唯聽她淡淡再道:
“從未想過要與您並肩而立,只求在您身邊長久服侍,足矣……”
“似我這般卑微身份,不敢痴心妄想,奢求過多。自也希望能有一位品貌端莊、家世風光的小姐,來與您匹配……”
“侯爺放心,我該是什麼位置,我會拿捏好分寸。新夫人過門……也是我的主子。”
方才幾句話,出岫自問說得真心。雲辭那般身份,那般地位,怎會不娶?怎能無嗣?從不奢望自己這泥濘之人,能與雲上謫仙並足比肩,況且有過那兩夜恩澤雨露,已是無上恩寵。
雖然心底也有些酸澀,可到底,更有自知之明。
此時此刻,出岫才真正知道,何為刻骨銘心之愛。
從前與赫連齊耳鬢廝磨時,並非全無所圖。她圖他的山盟海誓,圖他的軟語承諾,一心渴盼他能為她贖身,給她以妾室名分。此後,即便他另娶正妻,她也自信能獲得他一世寵愛,如此名正言順地長相廝守。
而如今,真正遇上雲辭之後,她才曉得自己也能這般無私。不圖金銀錢帛,不圖名分地位,甚至不敢妄想為他生兒育女。只想著,能在這知言軒裡有一席之地,哪怕終日服侍筆墨紙硯,只要能看著他守著他,便覺是這一生的全部。
全心地喜歡著,無私地喜歡著,卻也是,卑微地喜歡著。為了堅守這份喜歡,辛酸也能變作甘醇,苦澀也能變成甜美。
出岫知道此時自己該微笑,也無比慶幸從前在醉花樓時,風媽媽教過自己笑臉相迎。她不知這微笑是否能打動雲辭,但至少,先說服了她自己。
是滿足,亦是祝福。是衷心,亦是誠摯。
“侯爺無須在乎我的處境與想法,左右出岫還是出岫,還在這知言軒之內,只要您不嫌棄,新夫人不嫌棄,便許我在此服侍可好?”
這一句,出岫問得甚是小心翼翼。雲辭聽在耳中,更覺無力。
“夏家是傳承千年的書香世家……若要論起家門榮光,所經歷的朝代比之雲氏更甚。”雲辭停頓片刻,才道:“最難能可貴,夏家從不出仕。這與雲氏明哲保身之舉,如出一轍。”
雲辭不知為何要對出岫解釋,好似這般說出來便能好受些許:“雲氏在南北地位敏感,又是巨賈,父侯這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尋一書香世家,來遮住日漸凌盛的銅臭之氣……算來我與夏家小姐,也是指腹為婚。”
“如此良緣更為難得。”出岫莞爾一笑,薰染夏初微風:“一為‘雲’,一為‘夏’,冬雲夏日,怎不匹配?”
“真心話?”他認真看她。
“真心話。”她認真回他。
雲辭聞言默然,回憶裡夏嫣然的那句“挽之哥哥”驀地清晰起來:“出岫,我與夏家小姐……”
“侯爺無需多言,我都明白。”她仍舊淺淺而笑,瀲灩盈波絢麗得刺目。好似從不曾受過一絲委屈,也不曾傷過一寸真心。
“但願你見到她時,也能明白。”雲辭隱晦再道,欲言又止,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