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百里玉衍清越脫俗的臉蒙上笑意。
這世上,最疼他的,莫過於眼前這位五皇兄。可話是這麼說,他何嘗不知,那千花蝶一株難求。
見他笑而不語,百里昱反而急了,“你別胡思亂想,你只是眼睛看不到,身體並無異樣,也就是說,那毒蠱也許沒有玄冥大師當初說的那般厲害。再者,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毒蠱發作起來,太醫院這麼多人也不是吃閒飯的,就算除不掉病根,撐個十年八載總不成問題吧?”
“五哥不必太過擔憂,方才的話,也不過是最壞的打算,以備萬一。”百里玉衍唇角輕抿,語調清幽且輕快。
這偽裝出來的輕鬆被百里昱一眼識破。
想安慰,找不到語言。
他懂得醫術,而且醫術非一般常人能及,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蠱毒一旦復發,很快就會侵入五臟六腑,莫說十年八載,便是半年都難以維持。
他心知肚明,才會差人將自己召回。
擔心自己有朝一日撒手人寰,有人會質疑小星辰的身份,會為難他們母子。所以,他放下一個皇帝的驕傲與尊嚴,以弟弟的身份請求他,若是有那麼一天,定要護他們母子周全。
心中喟嘆,他這個弟弟一生冷傲,卻獨獨放不下這一個女人。
福兮?禍兮?他無法加以評論,只知唯一的辦法,便是以找到千花蝶入藥,幫他解毒。
相對無語,許久,百里玉衍才斂了笑意,一本正經的道:“五哥與皇嫂也有些時日未見了,早些回家陪陪皇嫂吧。”
百里昱找不到安慰的詞兒,只好抱拳道:“你早些休息,五哥先走了。”
“五哥慢走。”
出門時遇到守在門外的北宮雪,他目光復雜地看了她一眼,丟下一聲長嘆,走了。
北宮雪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們兄弟二人在房中聊了很久,雖然她聽不到他們說了些什麼,直覺上卻與她有關。尤其是百里昱離開時看她的眼神,那一眼,像是在責怪她連累了百里玉衍,又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惋惜,讓她覺得莫名不安。
這不安,一直延續到年節過後。
春節一過,百里玉衍的身體狀況突然急轉直下,幾日功夫,便已臥床不起。
北宮雪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旁,望著他日漸消瘦的容顏,她忽然明白了百里昱那日的眼中飽含的深意。
“百里玉衍,你是不是傻,你一直知道你身體的狀況是嗎?你為什麼不肯告訴我?為什麼……”她伏在他身上,哭得不能自已。
百里玉衍艱難的睜開眼睛,黯淡的眸中,竟然恢復了一絲清明,“告訴你,有何用?”
輕如止水的聲音依舊如雲中輓歌般動聽,只是更加縹緲,彷彿透過遙遠的雲層而來,被風吹散在半空中。
北宮雪聞言抽抽鼻子,眼淚汪汪的望著他。
他慘白的臉擠出一絲笑紋,抬手摩挲著她的臉頰,“哭得這麼醜,為夫都不喜歡你了。”
她心中一痛,想擦掉淚水卻怎麼也控制不住淚水奪眶而出,越擦越多,“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這麼自以為是,你就不會受傷了,也不會等到毒蠱發作,都怪我……”
“不怪你,是為夫沒照顧好你,害你哭了。”
“如果有天為夫不在了,你又不想在這皇宮中生活,離開時記得帶著殘月與曉風,他們會保護你與辰兒。”
“娘子,辰兒就託付與你了,照顧好他……”
他每說一句話,都要大喘幾口氣才能繼續開口,北宮雪聽著那淡若晨霧的聲音,一顆心彷彿置於刀山火海中,疼得忘了呼吸。
悔,恨,她已經分不清,只有漫無邊際的愧疚,將她一層層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