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怪罪下來自有本宮承擔。”烏雅羽聲音輕而堅定,眼眸清亮的望著明慧。
明慧心下一凜,恭謹道,“明慧尊賢妃娘娘命。”
這明慧真不簡單。這時說“尊賢妃娘娘命”,是當她以妃子的身份下這個僭越的命令,而不是東學太傅。這樣即便將來追究起來,她這個少傅也沒有任何翫忽職守的責任。
烏雅羽心思電轉,片刻後也不再理會明慧用意,眼裡只有榻上的狄衡。此時孩子發起燒來,又命太醫看了。老太醫卻搖頭半晌,說熱度雖高,可二皇子是內腹之疾,不到萬不得已,不可用退燒的藥劑。只叫蓋了層層的被子發汗。
燒得神智模糊,孩子母妃母妃的喃喃著,聽的烏雅羽眼睛裡終是轉了淚花。咬了咬唇,她翻身上榻,將孩子抱在懷裡,裹嚴了幾層厚厚的被子。烏染髮燒時,她總是這樣抱著他,孩子身體健朗,小風寒不用藥這樣一晚上也就好了。狄衡這是體弱不受藥,她也只能姑且一試,不知是否能有些許幫助。
狄衡睜眼,也不知還能不能認人。對著烏雅羽的淚眼看了半晌,喃喃道,“母妃莫哭,衡兒在這。”
這孩子啊,這樣的性子,可憐生在帝王家。
房門被推開,貴和剛宣了半聲“皇上駕到”,就被紋平帝制止了,朝服都沒脫的,急匆匆就趕來,走到狄衡榻前卻有些詫異的看見烏雅羽在床上抱著他。
溫雅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宮妃這樣接近皇子是禁止的,太傅這樣是逾越的。無論以什麼身份,她都不該如此。她一向進退合宜,為何竟會這般作為?
烏雅羽抬頭,對上榻前帝王責備的目光。之前如此做的時候就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可她終究還是做了。如今她只求,無論帝王想給她什麼樣的懲罰,至少等孩子好轉了以後再說。
雖然不知道前因後果,可是看到她那雙眸子裡的神色,紋平帝竟只是皺眉坐在了榻旁,什麼都沒再說。
太醫過來在皇帝耳邊低聲的稟報了二皇子的病情。烏雅羽看到他目光中神色黯淡,即便是他病中虛弱的時候也沒見他這樣,果然父子連心。隨即明慧也來他身邊低聲稟告,他的眸子頓時露出鋒芒,射向烏雅羽。口中低聲道,“先按照賢妃吩咐的辦。稍後朕再細究。”
房裡終於安靜了下來。四目相對,不想擾了狄衡,於是各自沉默。烏雅羽看帝王雖因憂心而面色有些蒼白,但仍可看出氣色確實比之前好多了,想來他所謂“大好”就算不盡然,也不全是敷衍,便垂目全心顧著懷裡的孩子。
紋平帝斜倚在床帳上,無言的望著榻上的人。女人的神色憐惜中帶著不安,動作卻沉穩和緩。孩子緊閉著眼睛,皺著小眉頭,緊緊的貼著女人,汲取著溫暖。
狄衡此時的感覺,沒有人比他更熟悉──無論是寒冷還是疼痛都好像從身體的最深處無盡的漫延出來。可他的印象中卻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抱著他過,一直是冰冷的榻和層層的無生命的錦被陪伴他熬過一次又一次生死關。
被這樣抱著,應該會感到暖吧?她的體溫,能夠對抗那頑固的寒和痛麼?雖然他沒有真的體會過,卻不知不覺的鬆了口氣。只是安靜的看著他們,只想這樣看著他們。
狄衡的熱度在晚膳的時候稍退,又在夜裡上升。紋平帝那山高的摺子都是命人搬到外間批閱的,一直不放心離孩子太遠。閱完摺子已經子時,他重新回到房裡,依著星月的光看著榻上的人。
烏雅羽看他就那樣一直坐著,於是抱著狄衡向榻裡側移動。黑暗中二人對視半晌,紋平帝終究是面無表情的和衣躺在了床的外側。
她對他仍舊還沒有什麼男女之情,心裡一直對他的身體有著距離感,所以幾夜在一起她都沒有上過榻。兩人第一次同床共枕,竟是這樣的情形,烏雅羽心下不禁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