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落了一地的殘花敗葉,穆柯踩著沉重的步子漸行漸近,卻停在十步開外,又喊了他一聲,這回他聽得清楚,背脊猛然僵直,接著又顫抖不止。他不敢回頭,兩行清淚緩緩淌過臉頰,順著尖削的下巴滴進領口。
她忍著酸意,深深吸了口氣,抬腳欲往他走去。楊佑禪心狠狠抽痛,“別過來!”他的聲音因急促而變得幾近嘶啞。
她驟然止步,卻又在頃刻之間奔至他面前,她終於看清楚了他,形消骨立,兩頰凹陷,顴骨突出,頹廢憔悴……那堅韌的少年曾給她買糖葫蘆,陪她雨中罰跪,風雨無阻為她送飯……一幕幕往事洶湧而來,青蔥歲月裡是此人相伴,給予她溫暖。可眼前的人與當初的少年相差甚遠,她不由怔住,訥訥難言,彷彿不認識他一般。
楊佑禪大驚失色,狼狽難堪地閉上眼。穆柯蹲下身子,顫抖的手還未觸碰到他,卻又聽得他不停地說:“別碰我,別碰我……髒……”
她心痛如絞,死咬住唇才沒讓自己悲慟大哭,沉默片刻,她張開雙臂猛然擁住他,他一瞬驚愕過後開始死命掙扎。掙扎許久卻無甚用處,他頹然而笑,悲慼道:“你好殘忍……”
她將他緊緊箍住,哽咽道:“你可是怪我沒能早些來尋你?”
他慘然一笑,淚流滿面,“怪你有用麼?”她啞然,鬆手放開了他。
他終是睜開眼,得以近看他思之萬千的容顏,瞧見她臉頰上的汙泥,伸出手去想替她擦拭乾淨,卻猛然意識到什麼,目光一黯,手頓在半空。
穆柯急忙抓住他欲縮回去的手,“你若怨我便罵我打我!”
楊佑禪貪看著她,卻不言語,只在心中暗歎:我如何捨得罵你打你,你一直不懂,你對我到底意味著什麼。
靜默許久,初見時起伏的心情漸漸平息,穆柯又仔細將他看了看,問道:“當日我昏迷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又為何會被困於此?”
楊佑禪垂下眼瞼,“……那日有一個戴面具的神秘男人忽然出現,殺光了那些人,緊接著他的手下將你帶走……而我技不如人,被他們制服。我當時神智不清,不知他們要帶我去哪裡,途中又遭遇不明人截殺,直到被押進朝陽宮……”他神情悲憤中帶點滄桑,已說不下去,最終啞然無聲。
穆柯惶然,也不敢再問,這段日子,朝陽宮中的許多事她有所耳聞,比如宮主最寵愛的某某公子如何如何,不管讓她聽到的人是有意還是無心,她沒功夫深究。今日見小師弟如此情形,又前思後想,得出了一個令她又驚又痛的結論,小師弟就是東方飛的男寵!她聽聞東方飛很寵一名楊姓男子,卻怎麼也不願聯想到自己的師弟……
小師弟這般冷傲孤僻的性子怎能受得了如此屈辱?!這些日子他到底是怎樣過的?遭遇這種事,以他的性子必定想過了結自己,而她不用問也能感受到他的痛苦與絕望。東方飛果然是禽獸不如的東西,她從未如此痛恨一個人,恨不能將其碎屍萬段!!
第四十五章 往事已矣
“真是情意綣綣啊……”東方飛似笑非笑的聲音赫然入耳。穆柯驀然回頭,見他自空中飛身而來,火紅的衣衫猶如烈焰般奪目張揚,帶著灼人的氣勢。她心中暗驚,想來他在暗處應是窺視已久。
楊佑禪神色慘淡,下意識地握緊她的手,滿眼戒備地盯著東方飛。
東方飛目光一閃,又望著穆柯,“人也見了,希望你的決定莫讓本宮失望啊。”
穆柯對此人的恨意已如熊熊烈火,卻又發作不得,強迫自己壓下憤恨,心中幾番急轉,勉強平靜下來才道:“事已至此,不敢欺瞞宮主,這劍訣的心法招式在下已記在心頭,隨時可寫出,不過有個條件,還請宮主成全。”
東方飛挑眉,諷道:“你還有什麼資格跟本宮談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