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蘅蹙眉冷語:“你便這般不信我?為了自己過得盡意,便不管別人淒涼,你倒也能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蘇辛坐回椅中,也嘆了一聲,“我非不信你,只是不自信。原來卻是我的不是。也對,你二人本就是未婚夫妻,倒是我成了多餘的,人人得而誅之。蕭小姐為人我自然知道,好姑娘不能沒個好歸宿。是我對她不住,你要如何便如何吧。”
晉蘅難免更氣,“你”了半天,拂袖而去。
蘇辛搖了搖頭,本是打算同他好好商量的,既然他心意已決,便也無甚可說的了。他決意成為別人夫婿的那一刻,便是他們緣盡之時,不論這其間有幾多不得已,事已至此,便也只好嘆一句天意弄人,天心叵測。
往往無罪之人,無罪之事,最是可恨可怨,偏又得了道德上無邊廣力的保駕護航,便只能讓人將一腔悲怨,付了上天。這種緣,與一切良緣般令人心動心慕全心所向,卻偏偏走上歧路不得善終,反倒更加令人咬牙切齒。蘇辛此刻,便想像那拎著金箍棒的孫悟空,鬧了那三十三天。
晉蘅未在一念齋中多留,獨自去書房清淨,倒是讓蕭氏心內一動。一念齋中侍婢來報,晉蘅大怒而去,面色沉沉,定是未與那蘇辛談攏,可見蘇辛果然不識好歹又野心甚大不知安分,如此,也便多怪她不得。
喜帖已著人寫好,且吩咐人送去晉蘅書房,蕭氏大約很明白打鐵須趁熱,莫讓時間鑽了空子。
晉蘅空望著大紅的喜帖,上面他與子雅二人的名字甚是端重親密,一時心裡不知是悵然還是煩鬱,起身執了鞭子跑馬出府,欲圖一時之靜。
那邊葉萊眾人幾乎翻遍了整個京城,半分不見明光宮諸人蹤跡,好像這起邪裡邪氣的江湖妖孽一向都是飄在半空裡過日子的,從來不在地上著一絲痕跡。葉萊自是灰心頹氣。
蕭氏親調了一碗藥羹,不假旁人之手。看著那氤氳而起的騰騰藥氣,她一下子扣上大青瓷蓋,叮噹脆響。李嬤嬤、田嬤嬤俱已候著,著了個小丫頭捧著那藥碗,一行人往一念齋而去。行至翠楓苑,初月掛梢,清風怡人,蕭氏當先略頓了頓,隨即嘆一聲,快步前行。
到了一念齋,隨著丫頭通秉,蕭氏已帶著田、李二位嬤嬤和那一直垂頭捧藥的小丫頭一齊進入內室。
蘇辛本靜靜地坐著,等待三更時分,卻不料此時竟來了這一起不速之客。內室不大,一下子站了這許多衣飾氣度貴重之人,尤其還是幾個那樣年紀的貴人,當真十分令人覺著壓抑。
蕭氏擺手令屋中侍婢退下,一時便只遺蘇辛一人立在當地。蘇辛情知便是開口留人,那些丫頭也決計不肯聽從,只徒然更加地弱了威勢罷了,惹人輕賤,便只靜靜地瞧著蕭妃,忽地想到了句什麼“遺世獨立,凌萬頃之茫然”之類的文句,徒以壯膽。
“聽蘅兒說,蘇姑娘不答應他與子雅的婚事?”
蕭氏仍舊是蘇辛初次見她時的雍容和雅,只是多了些頹氣,雖被她遮掩得極好,卻終是暮春零落、奈天何?
蘇辛低頭笑笑,道:“便是答應了,您就免了走這一遭了不成?”
蕭氏本以為她會出言不遜,不想這話裡倒是大有活泛之意,心中暗道了句“還不算太笨”,面上微笑道:“哦?據蘇姑娘想來,這一遭卻是所為何來?”
蘇辛看著她,心中暗自惴惴,萬料不到,她竟來得這般快,只再需等上個把時辰,便一切順遂了,怎的如此命苦,偏要犧牲在勝利前夜?
“蘇姑娘面色不好,卻是在想什麼?”
蘇辛勉強一笑,暗自握緊了拳,道:“形勢所迫,如今連王爺也不肯幫小女,小女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小女自請即刻出府,今生絕跡京中,與恆王府再無瓜葛,老王妃意下如何?”
蕭氏心中雖有疑猶,卻是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