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春日。
及到後來,她離開,走的那日,偎在他懷裡緊緊將他抱著,也依舊是春日裡,桃花簇簇,梨花白千樹。
想一想,她就像是從春日裡來,又走,而今三百年過,又是一季春來,他等得心慌,盼到心慌,她卻依然沒回來。
兒子已長大,從小不點長到了大不點,是那樣一個乖巧的孩子,知道為他添茶倒水,在他臉頰上親上一親,糯糯黏黏地叫他一聲爹爹,會掐一把槐花放到他床頭,冬日寒時抱著他的手捂在自己懷裡,然後奶聲奶氣的給他講從書裡或是從瀾川還有宮人們口中聽來的故事,也和她一樣愛吃蒸槐花糕。
宮牆邊的槐花開的濃盛,他很想和她一起牽著他的小手,拿鉤子勾一把槐花下來,然後她生火,他和麵,歡歡喜喜蒸一頓糕。
有一個夜裡,確實是夢到了這樣一個場景。
她在灶下升火,哼著歌子,他樂呵呵地和麵,茶蛋站在高凳上,趴在他手下面盆裡拍著麵粉疙瘩玩兒。她鼻子上沾了點黑鍋灰,茶蛋拍著手笑得咯咯咯:“孃親好醜,好醜。”
她登時扁了嘴。
他忍不住笑,喚了她上前,拿袖角給她擦了擦,卻沒想,她忽將手伸進面盆,抓了一把麵粉,嘿嘿笑著糊了他一臉。
白了眉,白了臉,茶蛋望著他們叉著腰,將一張小臉板起來,口中直嚷嚷:“為老不尊,為老不尊!”
多歡喜。多圓滿。
還有個夜裡,他夢到她在槐花樹下站著,他走過去,她回頭衝他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小哥哥。”他欣喜若狂,伸手去抓她,卻撲了空。
醒來才曉得是個夢。
院子裡的槐花又開了,你卻沒回來。
院子裡的槐花又開了,你何時回來?
從冥華殿出來,已是垂暮時分。回時路過橋邊荷塘,瞧見小不點正端端正正坐在一張小板凳上打瞌睡等著他。
他不覺微笑。果然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傻乎乎的性子還真像她。
走過去將小傢伙抱起來,卻發現他眼角邊掛著兩滴淚珠,像是才哭過。他不覺皺了皺眉,喚了喚他:“茶蛋。”
小傢伙揉了揉眼醒來,眼圈還紅著,見了他忽然一把抱住他脖子,眼淚又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蹙眉道:“怎麼了?男孩子有淚不輕彈,哭哭啼啼像什麼話?”
小傢伙委屈道:“他們、他們都說我是沒孃的小孩兒,都、都不願和我玩兒。”
他怔了怔,半晌無言。
小傢伙又揉了揉眼,攀住他脖子,道:“阿爹阿爹,孃親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叫茶蛋一聲寶寶呢?”
他眼中幾乎要有淚湧出,卻忍了回去,親了親小傢伙的臉頰,啞聲道:“快了,快了。”
可是,快了快了,到底快到什麼時候?
夜裡哄了小傢伙睡後,他方坐下來批摺子。殿門嗒的一聲被推開,揚著拂塵的老鬼倌稟報:“鳶尾公主求見殿下。”
鳶尾公主是他長姑姑婆家侄女,生的溫婉賢淑,樣貌可人,很得他姑姑寵愛,近來到冥界做客,也進退知禮得很,也還時常帶著茶蛋玩兒,教他認認字,幫他洗洗澡。
他想了下,道:“請她進來。”
鳶尾公主進來,對著他拜了兩拜,然後從食盒裡端了碗湯出來,道:“聽聞殿下近來常常熬夜,鳶尾特意燉了點參湯端來,還望殿下莫嫌棄。”
她望著他,望的殷切,他卻只是笑笑:“有勞公主費心了。”
湯呈上去,他卻並不喝,仍繼續埋頭奏摺裡。
鳶尾捏著帕子,咬咬唇,道:“殿下……”
他抬起頭,望了她一望:“公主還有事?”
鳶尾面上一紅,急忙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