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跟她膩在一起。經常一大早就跑過來,讀寫也好,玩樂也罷,都留在清風小院。書衡作為年長多歲的姐姐,自然而然的把陪伴幼弟當成了義務,毫無不耐,順便改掉了自己睡懶覺的毛病。
“看這人,高髻,寬領子中袖褙子,這是古宋現存的磚刻茶藝畫,我這個是拓本。線條奇怪才正常,因為它原本就不是畫紋,是刻紋。這雕刻描述的是烹茶待客的場景。瞧,這女子是在擦拭茶具。”
書御看看畫像,又看看手裡的杯子:“那個時候的人們喝什麼茶?也喝茉莉香片嗎?她那茶壺也跟我們的不一樣,父親那隻紫砂長春壺很精緻,摸起來如花瓣般細膩。”
“爹爹那茶壺是陛下聽他誇了一句就隨手賜的,御用貢品,一般人家哪裡會有。”書衡摸著下巴:“那時候的人們大約也喝香片,團茶,碧螺春龍井老君眉也都有了。攜來天上小團月,來試人間第二泉嘛。”
御哥兒恍然而笑:“原來是這樣啊,他寫的是喝茶,我早先聽說還以為他寫得是月亮倒映在泉水裡頭呢。”
書衡也笑了,“理解錯了也不奇怪。蘇大鬍子慣愛玩這文字遊戲。他就是說茶團茶餅圓圓的,像天上的月亮一樣,第二泉就是惠泉。說個故事給你聽,就說這喝茶吧。某年某月某日,司馬問蘇軾,茶白墨黑,茶輕墨重,茶新墨陳,兩者截然相反,蘇公何以同時愛此兩物也?你猜他怎麼說?”
御哥兒有些詫異:“司馬寫《通鑑》的那個嗎?他也會說這麼不通的話,五色五味五音存在於世分屬萬類,物性之不通與人心之成悅是本無干系,表面上看這個問題很有意思,但其實是兩碼事嘛。蘇子瞻如何回答呢?”
這小子果然機靈。人的辨識能力是很重要的東西,若被別人的思路引著走,陷入他人的步驟,落進邏輯怪圈就非常可怕了。書衡笑道:“蘇公回答因為兩者都有香啊,墨香茶香皆是香如何不能兼愛?”
“…果然文字遊戲。”
“恩,原本就不是為著講道理,不過文人幽默玩笑罷了。”
窗外花影錯落,樑上鸚鵡學舌,姐弟兩人相對而坐,兩張略有相似卻一樣可人的面龐捱得極近。旁邊大理石海棠花式刻福刻壽大條案上,放著一隻青雲色流山紋金錯絲敞口瓶,瓶中雙色鮮花開的融融恰恰,為了不引來小蟲,屋角地上卻又放著兩隻吊柄勾練圓肚雲鳥紋鶴立香爐,清雅古樸的香氣嫋嫋而散。
這原本可以畫成一副很美的仕女圖。前提是袁書衡沒有把自己的頭髮束到頭頂扎個馬尾,箍個髮圈,搞得自己像個小子。
她剛賞了一杯趣茶與書御,便有小丫頭來報,貴客來了。拆開帖子一看,卻是劉妍,還有和蕊郡主。
“真麻煩。”書衡嘟了嘟嘴。書御便道:“姐姐不喜歡,那不見便是,反正還在告病呢。”
書衡摸摸他腮幫笑道:“非也非也,以後進了□□那與皇親打交道是少不了的。不給面子不行。這兩個人我還應付的來。麻煩的是換衣服。”
換上藕荷色繡蝴蝶戲花家常小襖,繫上雪青色灑金小葉鎖邊裙,頭上挽個彎月髻,略戴兩股白玉金絞絲嵌碧璽釵,兩隻銀絲長吊水珠墜子懸在耳邊。書衡整理妥當,便滿面春風的沏茶讓客。
劉妍的笑容依舊溫和而端莊,她親手提了一個扎著緞花的桂枝竹籃子,見到書衡便雙手捧了過去:“聽說縣主近幾日身體欠安,我特意做了些定心糕過來,縣主嚐嚐,這可比不比得上貴府的手藝。”
書衡才剛用過點心,不願吃糕,只笑嘻嘻的接過籃子,命蜜桔收了下去:“有這份好意在,我心裡如何不定?”對方把禮數做到十足,書衡自然也給面子,蜜糖捧茶盤過來,她親手捧了只五彩泥金小蓋鍾遞過去:“嚐嚐這茶,看喝不喝的慣?”
劉妍抿了一口,品味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