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人在蘇家吃了午飯出來,等候多時的記者和好事之徒縱然早已被虞家的侍從攔開,但巷弄狹窄,相機快門聲仍是響成了一片。唐恬見狀,嚇了一跳,跟在蘇眉身後躲進車裡,心有餘悸地問道:“他們又拍不到婚禮,這有什麼好拍的?難道還能登在報紙上?”
虞紹珩笑道:“正經報紙是不會登這些,三流雜誌就未必了。”
唐恬聽著,嘟了嘟嘴:“也不知道拍成什麼樣。”
葉喆趕忙甜笑著獻殷勤:“你們怎麼拍都好看。”
幾個人正閒閒說笑,一直沒作聲的蘇眉突然低呼了一聲:“父親。”
虞紹珩聞言,望向窗外,果然見蘇一樵一身銅色長衫獨自一人木然站在路邊,轉眼間便被車子甩在了身後。紹珩連忙叫司機停車,然而不等蘇眉拉開車門,蘇一樵便已轉身折進了巷子。
車裡的人見了這個情形都不敢說話,蘇眉眼中酸熱,又怕哭了花妝,強要忍淚,虞紹珩輕輕把她攬進懷裡,灑然笑道:“不瞞你們說,我頭一次去眉眉家,就被岳父大人罵出來了——大概岳父大人沒有一個看得上女婿。” 眾人聞言皆笑,他便俯在蘇眉耳邊悄聲道:“想哭也沒事,下車之前讓月月幫你補妝就好了。”
因著三月天氣晴好,虞家別出心裁把行李的地點設在了草坪上,用白綠兩色的紗幔和玫瑰、繡球搭了花亭,微風輕揚,柔紗搖曳,蘇眉禮服上的雪紡亦翻出細浪般的纈紋,拂過柔嫩春草。
儀式的流程都提前彩排過,直到最後一刻,他含笑吻落下來——儘管這些天他催著她“練習”了許多遍,但眾目睽睽,天光明媚,她可以溫柔相就,卻不能由衷得坦然。不但男女儐相看得清楚,連前排離得近的賓客也都得見,薄妝之下,她臉頰上慢慢滲出的霞色,像是一筆胭脂水從紙背暈染開來。
寒暄、拍照、跳舞]、敬酒……婚禮真是件奇異的事:一瞬間完美浪漫如仙境,一瞬間又跌進了喧鬧繁華的煙火人間,也哭過、也笑過,彷彿一天的工夫就過了一輩子。
二十多席婚宴一輪酒敬過,虞紹珩便避開人拉著蘇眉進了配樓,蘇眉惑然道:“怎麼到這兒來?”
虞紹珩拆著掉她的頭紗道:“該做的我們都做了,不必再應酬人了。”
蘇眉猶疑著道:“客人都還沒走呢。”
虞紹珩笑道:“他們不走,我們走。”
蘇眉面上一紅:“……現在就到酒店去嗎?”
“不去。”虞紹珩斷然道:“葉喆那幫人就等著這一茬呢。”
正在這時,忽聽窗外有人用口哨吹了兩個五聲音階,虞紹珩一聽,對蘇眉笑道:“走吧。”
蘇眉滿腹問號地跟著他從後門出來,卻見臺階下停著一輛車窗都換了變色玻璃的黑色轎車,黑底白字的車牌卻是外交牌照。
虞紹珩拉著她坐進車裡,司機回頭一笑,遞過來兩本夾著機票和簽證的護照,“紹珩君,蜜月愉快。”
蘇眉一看,這人方才在婚禮上也和她照過面,也是虞紹珩在軍校的同學,叫井川拓海,如今在扶桑使館做武官。
“多謝了。” 虞紹珩接在手裡,翻看著催道:“快開車吧,剛才敬酒拖得太久,再晚趕不上飛機了。”
井川拓海自信滿滿地笑道:“放心,你們可以走外交通道。”
蘇眉聽著他們的話,大為訝異:“我們要去哪兒,怎麼還要趕飛機?”
虞紹珩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要跟你家裡或者葉喆他們打個招呼嗎?”
“給他們個驚喜咯。”
“那他們……”蘇眉轉念又道:“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帶。”
虞紹珩眸光晶亮地笑看著她:“你帶著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