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點頭,「已安排人去了,第一批運糧的隊伍已經出發,約七日後抵達臨城。」
運糧一事,是姜應檀與週一諾商議後定下的。
臨城位於大齊西北處,農事上只能自給自足。邊軍的軍餉萬萬不能動,又想要騰出糧食救濟災民,種種斟酌之後,決定先用將軍府的存糧來救濟流民。
幸好姜應檀手握青州作為封地,青州富饒,每到收成之時便會儲下餘糧,以備不時之需。此時調糧,頓時解了臨城與西北軍的困窘之局。
提及此事,魏十笑道:「臨城周圍許多田地荒廢,礦藏也沒有開鑿完全,正巧青州每年會多出來糧食,每每都會平白浪費。如今拿出沒用的糧食,養些流民去勞作,日後再換些礦鐵回青州,稱得上穩賺不賠的買賣。」
「不過,也不能讓慕容遲佔便宜,免得他以為將人往咱們這裡趕,即可解決饑荒與災民的難題,就此坐享其成了!」姜應檀取來紙張,飛速寫下一行行字,待墨汁乾透後,摺好交於魏十。
「你將這密信快馬加鞭送至陛下案前,並通曉所有暗部撒出去的暗樁——流民一事,可大作文章。」
兩人商議完餘下諸事,方才讓魏十齣去。
姜應檀累了一日,又馬不停蹄地議事,整個人疲憊得很,正想靠在榻上小憩一番。
哪知隔開外間、內間的泥金屏風處,忽而探出一顆腦袋。
傅則雙手背在身後,彎腰笑著看向姜應檀。八尺高的人,勉強縮在屏風後面,再配上那份燦爛的笑臉,模樣滑稽又有趣,活像一隻到處散發熱意的金烏。
方才還又累又煩悶的姜應檀,不知為何,心中陰沉沉的烏雲散去些,透出些光亮來,顯得美人總算喘上口人氣兒,從畫上活過來一般。
她掀開眼皮,聲音懶懶的,還帶著些沙啞,「怎麼了?」
傅則站直了身體,左手放在背後不肯拿出來,步子一挪三拖,湊到姜應檀跟前。
空氣裡,突然散出些淡淡的桂花香味,似有若無地飄在鼻尖,像個淘氣的狸花貓,藏著躲著不肯讓你抓到,又忍不住偷摸湊上來,收起尖銳的指甲,輕輕在你胳膊上碰上一下,想偷摸勾起你的注意。
姜應檀腦海里隱約有了些猜測,唇角逸散出一絲笑意,生生忍住,彷彿她還是那位高高在上、冷漠無情的順安長公主。
她刻意控制了視線,丁點都不往傅則身後探去,甚至闔上雙目養神,靜靜等著「狸花貓」自己送上門。
湊過來的傅則傻眼了,本來他在腦海里都勾勒好了場景,會說些什麼話,姐姐又會是怎樣的神情。怎能想到對方直接閉目養神,彷彿一點都不好奇呢。
他一貫是膽大的,便是直勾勾看著姜應檀也不發憷,此時細細觀察對方面色。
只看見艷麗妝容層層遮蓋後,掩不住有些發青的眼下、微微蹙起的眉心,還有撲面而來的乏力。可這人要強,撐著通身氣勢,不願讓旁人瞧見。
若不是傅則不懼怕姜應檀的喜怒無常,不擔憂觸犯姜應檀的逆鱗,細心觀察之後,才能從堅硬石頭的縫隙中,隱約窺出她深處埋著的疲憊。
傅則頓時猶豫了,甚至在想,是不是現下不去煩擾姐姐,會更好些?
他不斷猶豫時,屋內的桂花香氣愈發濃鬱,讓姜應檀等得逐漸不耐煩起來。
傅則這廝怎麼回事,摘個桂花罷了,磨蹭半天不獻上來!
姜應檀猛地睜開眼,眼中還帶著不滿的煞氣,正想好好敲打這人。
沒成想,就在睜眼那一瞬,鼻尖的桂花味驟濃。
眼前是一隻以桂花與軟枝編成的花環,樣式並不複雜,甚至用她以往挑剔的目光審視,這都算得上簡陋。
在外人眼中,這哪裡又配得上矜貴顯赫的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