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庭寬大的手掌落在蘭牙頭上,「聽你的意思,我若死了,你不替我收屍?」
「不替。」
「為何?」
「該收往何處呢?」蘭牙道,「陛下不似我,我即便死了,魂靈卻總是追隨陛下,陛下在哪,哪兒便是我的歸宿,可陛下呢?陛下若不在了,魂靈可願隨我浪跡?」
伍庭視線遙望遠方良久,才無聲嘆了口氣,「罷了,我若死了,你將我的屍骨葬於雲霧茶園罷。」
蘭牙問:「可是丘黎城郊的雲霧茶園?」
「是。」
蘭牙不懂,「為何要葬雲霧茶園?陛下已經想通自己為何不入皇陵了嗎?」
「想不通,」夜色將他半邊臉藏在陰影中,「不過,史書上既如此寫了,我便遂了後世的意罷。」
咔哧——
刷啦——
水淋淋的桃樹殘枝被久時構從水裡拖上來,這是他從山腹那片桃林裡砍的,又經過長達一分多鐘的人工水下運輸,穿過和山洞相連的地下暗渠,才終於將桃木帶進來。
貓頭鷹恰好這時候從山洞口的瀑布水簾裡飛進來,羽毛被水打得濕透,「你把它們弄這兒來幹什麼?」
久時構一邊從背上卸下桃樹,一邊用手擦臉上的水,「之前每次砍完樹,第二天樹都會重新長回地裡,我這次想看看,我如果不把樹棄在桃林裡,明天坑裡還會不會再長出新樹來。」
貓頭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長了會怎樣,不長又會怎樣?」
「長了說明問題在土壤,沒長說明問題出在桃樹本身。」
貓頭鷹一臉崇拜,「久時構選手,看不出來你對這些詭異的東西接受度這麼高,和以前我處理過的所有選手都不一樣呀。」
久時構將殘木拖到一旁,「處理?什麼意思?」
「哦,」貓頭鷹避開視線,「欸,你口袋裡那是什麼?」
久時構低頭一看,褶皺的襯衣左胸口袋裡插著一根桃枝,上面還長著兩朵緋紅的桃花,「看不出來嗎?桃花。」
「我是問你把桃花放那裡幹什麼?不晦氣嗎?」
它用了個很奇怪的詞,晦氣。
但久時構卻像毫無察覺似的,順勢往地上一坐,朝貓頭鷹招了下手,「過來,給你表演個有意思的。」
貓頭鷹將信將疑飛過去,鑽進久時構懷裡。
「別眨眼。」久時構說。
「嗯。」
久時構將桃枝拿在手裡,貓頭鷹至此仍不明所以,只見久時構將手抬高,和視線平齊,而後一鬆手,桃枝便從他手裡掉了下去。
奇怪的事就在這一刻發生了。
桃枝在離開手往下墜落的一瞬間,原本開著的兩朵桃花立即萎縮,顏色消褪,就像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吸取了生命力,待到桃枝落及地面時,便只剩下一根光禿禿的小木棍。
貓頭鷹在懷裡沉默了許久,不知是被眼前景象驚呆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久時構也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撿起小木棍,「上次陛下說,我送他的桃枝在脫手之一剎就謝了,當時我還沒覺得哪裡不對,直到剛剛在桃林砍樹的時候,我發現桃樹枝拿在手裡是不會枯的,無論多久都不會枯,但只要一離開人,就會像現在這樣。你知道這是什麼科學原理嗎?」
貓頭鷹從久時構懷裡撲了出去,「我怎麼會知道?你好奇怪,你為什麼要問我?」
久時構聲音坦然:「我以為你是系統使者,或許會知道。」
「那你就錯了,我不知道。」貓頭鷹肯定地說。
它的語氣比它之前說過的任何一句話都要更肯定,可正因如此,久時構卻聽出了一種極不肯定的情緒,但他並未追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