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道:「王爺下個月要登基即位,怕是忙得沒功夫見小殿下了吧?」
「是啊,」伍庭抬起頭想了想,「叔叔要做皇帝了,以後大概都沒時間理我了。」
少年人的五官還未完全長開,輪廓間卻透出十足的英氣。
他這樣仰望天際時,彷彿視線前方就是光輝萬丈。
突然這時候——
護衛眼神一變。
其餘幾人立刻警覺,須臾將他們的小殿下護在中間。
伍庭往四周一掃,正要說話,只聽護衛中領頭道:「殿下,莫出聲。」
下一刻,原本空寂無人的山谷忽然躁動,空氣頃刻之間繃緊,刺眼的陽光穿透熱氣,視野之內竟然隱隱泛起熱浪——殺氣,這是伍庭第一次感受到殺氣。
是沖他來的。
流矢劃透山谷,射中了伍庭身前一人。
「劍上有毒!」這人臨死前大喊了一句。
濃煙四起,岩石後突然衝出大群人,駕馬而來,手持劍弩盡數對準伍庭。
「好吵啊。」
不知從哪裡傳來一個懶懶的聲音。
除了伍庭,沒人注意到這一聲,可他四處望,卻尋不見聲音是從哪裡傳出來,是幻覺罷。
敵人似乎只想速戰速決,第一波亂箭流矢過後,兩撥人刀劍相接,金屬錚鳴,兵器無眼,驟然血液飛濺,噴在了棠梨樹上,白花染紅,不堪重負被碾入泥裡。
伍庭從小習武,卻都是和師傅操練,從未動過真格。
眼看廝殺愈發狠戾,兩方人馬幾乎殺紅了眼,血肉橫飛,伍庭屢屢遲疑,手中之劍明明都要迎著敵人面門劈下,到了最後關頭卻換成了劍背,將人擊出數米遠。
護衛於廝殺中回首:「殿下,殺了他!不要怕!」
怎麼可能不怕?
讓一個熱愛生命的人動手殺掉第一個人,他怎麼會不怕?!
「小殿下,為什麼不殺他呢?」突然有個聲音在頭頂說。
伍庭舉目望去,只見周遭血雨飄飛,無人有暇與他說話,這聲音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你也和我一樣,不喜歡見人打架嗎?」那聲音說。
伍庭:「你是誰?!」
「小殿下,你看他們多吵呀,」這聲音宛如說書人娓娓道來般,「召公在時,最不忍見禍亂,如今他離去近千年,世人卻還沉淪苦海,解脫無門,多可憐呀。」
「你究竟是誰?!」
「我就在你跟前,在你身後,我是你頭頂這一株甘棠樹,昔年為召公親手所植,你瞧瞧我,長在這孤山葛嶺,花開一年復一年,總是寂寞得很。」
殺氣瀰漫的四周煙霧漸消,地上躺著越來越多的屍體。
伍庭被護衛擋在身後,那人緊緊抓著他的小殿下,「這些刺客是京城來的,我等若殺不出去,殿下萬萬不可再往京城方向去!」
「京城?!」伍庭瞪紅了眼。
他從小就被母后帶著遠離京城,連父王的面也只見過數次,這些年,除了京城來的信使捎些瓜果點心,他的人生便幾乎與京城沒有任何聯絡,是誰要殺他?
「是王爺!」護衛一邊砍殺敵人,一邊道,「王爺害怕殿下回朝奪位,故此埋伏,欲暗殺殿下!」
「叔叔?!」伍庭不敢相信。
一柄長劍當胸貫穿說話那人,血紅的劍尖隔著他刺進了伍庭肩口。
血肉被利刃破開的感覺很不真實,但噴湧而出的血是真的,伍庭掙脫不得,只感到身心撕裂般的疼。
刺客欲將武器扎入更深,卻突然——
從天而降一道樹枝,刺破了他的喉嚨!
他至死也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