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淵根據周遭樹木的長勢和日光判斷了一下,這才作出決定,往南邊走。
惠妃雖然經過一整晚的休養與調息,可是臉色還是差得很。她懷裡的嬰兒從早上開始便不斷地哭泣,梵淵去幫他把了把脈,神色凝重起來。惠妃的兒子病得不輕,而且又是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裡,沒有任何藥物可以治療他的高燒。
“你的兒子病得不輕,必須要快點出去,這樣可能還有救。”梵淵收回了把脈的手,將實情道出,他這樣說雖然殘酷了點,可是好歹是讓惠妃做好心理準備,縱然能夠活下來,她的兒子很可能會因為這場病而落下後遺症。
惠妃的臉色霎時白了起來,她抱著自己的兒子,胸腔中一口氣緩不過來,硬生生吐了一口血出來。
梵淵不忍心看她這副模樣,只能暗歎一口氣,而後什麼都沒有說,繼續往前走。
顧竹寒也從昨晚的夢靨裡恢復回精神,梵淵不想她走得那麼辛苦,還是揹著她,畢竟是身上中了好幾箭,有些地方還要差點傷中要害。
幾人繼續沉默出發,越往南邊走就越偏僻,雖然高原植被生長不斷,並沒有枯萎的情況出現,這還是令顧竹寒想起她前世曾經到過的雲南一帶,也是這種毫無盡頭的路程,直把別人走得洩氣,最後喪失了鬥志。
“梵淵,我們會不會走錯了路了……”顧竹寒覺得越走越不對勁,頭頂日光幾近全無,只有大樹遮頂,白雪積落,愈發讓人心生恐懼。
梵淵腳下步伐不停,他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這裡我好像在鹿冷族的一些書籍上看過,昨天的時候我還沒有發現,今天藉著日光我看出來了,必須要穿過這片森林才能出去。”
“要多久時間?”顧竹寒蹙眉,他們的準備十分不足,貿然進入這樣一座原始森林,萬一出不去那怎麼辦?
“快的話可能就三天,但是如果我們運氣不好的話,那麼很有可能五天十天也說不定,”梵淵語氣不變,“但是,我們一定能走出去。”
“好。”顧竹寒鬆了一口氣,她被他背在背上始終覺得不太好意思,而且他都背了自己一個早上,怎麼樣都累了,示意他放自己下來。
可是梵淵還是搖了搖頭,拒絕她的建議。
顧竹寒無奈,想起惠妃是跟他們同路的,往後看她一眼,只見她腳步輕浮、神不守舍地抱著自己的兒子跟在他們身後,顧竹寒暗歎一口氣,心中有點兒不是滋味。
這是不是做壞事太多的人應有的報應?
對於惠妃,她也說不清是什麼樣的感覺,這個女子身世可憐,顛沛流離半生,為了報仇不惜進入宮闈之中,成為老皇的妃子,好不容易懷上了龍裔卻不得不被局勢推著走,被歷史的洪流衝擊得不知道要往哪裡去。
她實在是覺得這樣的人生可悲可嘆。可是她並沒有資格去可憐別人。
梵淵在前面聽見她的嘆息聲,輕聲問道:“無端嘆息是為了誰?”
顧竹寒沒有想到他會聽見,唯有如實答道:“就是覺得世事無常而已。”
“你是擔心惠妃?”梵淵稍稍側頭,問道。
“嗯。”顧竹寒點了點頭。
“各人有各命,既然她選擇了這條路,那麼也定是會料想到有這樣的結果。”梵淵語氣淡然,並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
“佛家最喜歡說命,可我偏偏不信命。”顧竹寒低頭落寞一笑,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剎那腦海浮現了許多事情,說是不信命到頭來還是被“命”所束縛,這又能證明一些什麼?
“竹子,你的命大概在很早之前就被斷定了,”梵淵彷彿想起了一些什麼,語氣一下子變得幽遠,“可是我慶幸的是,你仍舊在你既定的命運之中做出了抗爭,選了我作為你的人生伴侶。這是我不枉來人世間一趟的最大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