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餘回合的交手,二人在雪地上雙雙站定時,章臺柳不由得讚歎,“莫承師弟,年餘不見,你的劍法又精進了許多。”
“真的麼?”秦莫承有些質疑地看著章臺柳,只覺得自己下山這些日子來,沒有固定時間習武,武藝反而會退步呢。
章臺柳點頭,“確實大有進步呢,而且,你的劍法比從前少了些東西,又多了些東西。”
“那是什麼意思?”秦莫承不解,覺得他這位師兄說話越來越玄乎了。
章臺柳想了想,道:“你的劍法不如從前那般澄澈如明鏡了,少了些許精緻與純粹。不過這也不是壞事,因為反倒多了些狠辣凌厲與變幻莫測。可見你的心和從前不一樣了。”
“心和從前不一樣了?”秦莫承細細咀嚼著師兄的話。
章臺柳點頭,“每個人的心都會和從前不一樣的,這也是一種成長,純粹清澈到極致的劍法只適合在安全舒適沒有雜念的環境下與師友切磋,而真正能夠行走江湖的劍法,必須要狠辣決絕、智慧多變,方能在萬千敵人中立足。”
秦莫承靜靜地思考著,他覺得二師兄章臺柳越來越有師傅的風範了,只是比師傅少了些許詼諧與幽默,而多了些沉穩冷靜的宗師之風。也許,像章師兄這樣的人,將來方能接任華山派的重任吧。他只將大師兄傅千秋身亡的訊息私下裡告訴了章臺柳,兩人商量後都決定還是不在師傅面前提起了,因為這樣的話,畢竟師傅他老人家還會以為傅千秋只是失蹤了,隱藏在江湖的某個角落,就算不再行走江湖,也會做一輩子的平民百姓,過著遠離江湖紛爭的日子。只秦莫承的懷中,依然揣著那枚原本該是屬於傅千秋的華山掌門令,就算是替他保管吧,原本,這就是該屬於他的東西。
轉眼已是深冬,整個華山落了一層厚厚的積雪,天氣冷得握劍的手已幾乎沒有知覺。不過那一群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少年們還是不知疲倦地練著劍法。秦莫承從演武場歸來,深一腳淺一腳地踏著積雪。他已把練武當成了一種讓自己身心麻木的方式,只有這樣,他才能在皓雪紛飛中不會總是想起那個拿著天淵法杖白衣勝雪的女子。或許,再也不會見面了吧,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如自己的劍法一般決絕,傷了她的心,可是如果能夠重新來過的話,他依然會倔強地如此選擇而不後悔。
兩個同樣倔強的人碰到一起,後果只能是如此吧。
秦莫承想著,踏著漫無邊際的雪地往後山而行,路上遇到了幾個相互打著招呼的師兄弟們。
後山一間弟子房中,是安然沉睡著的沈明漪。看到他進來,兩個入門不久便被分派來閒暇時刻照料沈明漪的小師妹起身行禮,叫了他師兄然後退在一旁。
輕輕將早已凍得如冰的長劍放在桌上,然後解下落滿雪花的黑色棉披風,秦莫承靜靜默立在床邊。床上睡著的女子,容顏勝雪。
她就是那樣靜靜地躺著,緊閉著雙眸,如有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秦莫承茫然看著,呆立半晌。他一直想不通,自己對她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呢?結伴江湖這許多日子來,沒有一絲一毫情誼是不可能的,可是若真如他們所言要結為夫妻,他覺得那還是很遙遠的事。
一切便等她有朝一日若能醒來時再說吧,不知什麼時候起,他發現自己也學會了逃避。他本就是個凡人,連神仙都會有爭名逐利爭風吃醋,他這個小小凡人難道連偶爾逃避也是錯麼?他甚至有時候不明白,神界有著那麼多強大優秀的神將,雪涯為什麼會看上自己這個人界江湖的小小俠客?他其實並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雪涯開始對自己有情的,只是開始明瞭的時候卻一切都無法回頭了。
想著看著,直到緩緩轉身,從弟子房中出來,算算還沒到同師兄弟們一起吃午飯的時間,索性拍去房門外石階上的積雪,然後坐下,靜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