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眼睛。
“對不起,主人。若您要責罰我,那儘管責罰。但……就算再讓我做一次選擇,我仍會選擇跳下去。”我倔強地說道。
風阡冷冷地看著我。
“此言當真?”
“呃……”我一時語塞。
我能感受到風阡全身都是冰冷的怒火,宛如冰雪下的熔焰般將我包圍,烈烈灼燒,卻又寒冷刺骨。我認識風阡百年以來,他一直都是波瀾不驚,疏冷淡漠的模樣,這是我第一次見他這般生氣惱怒,我不由得想起自己當時雖然一時逞能,但這後來的十年裡估計沒少給他添麻煩,氣焰不覺弱了半截,想說點什麼,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主人,我……我什麼時候可以下去?”我想了半天,小心地向風阡問道。
風阡看我一眼:“你覺得呢?”
“這個……現在應該還不行。”我老實地回答。
我一動也不敢動地躺在風阡的懷裡,因為一旦稍稍牽動胸上未癒合的傷口,那鑽心的疼痛就好像毒蛇一般啃噬著我的每寸骨肉。我只能靠著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主人,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等。”風阡只回答了一個字。
“等什麼?”我摸不著頭腦。
正在這時,一陣風聲從殿外傳來,伴著輕輕的鳴叫。我聽出那是白其的聲音。
風阡微微抬目,喚道:“進來吧。”
主殿的大門吱呀聲響,靈鶴白其從黑暗中飄然走來,它風塵僕僕,像是遠行而歸,羽毛似乎泛著隱隱的火光,直帶入大殿裡一片溫暖。
白其看了我一眼,低鳴一聲,俯下長頸。
“可尋到了靈幽燭?”風阡問道。
白其恭敬地鳴叫一聲。它微微抖翅,從喙中吐出一物。
那物霎時間大放光彩,凌於半空。
那是一盞紅燭,通體宛如寶石般晶瑩,彷彿夜中一盞明亮的紅燈,將整個昏暗的檀宮主殿染作淡淡紅光。
“難為你了。”風阡說著,伸出手來,那紅燭如同聽到他的召喚,從半空來到他的手心。
“這是靈幽燭?”我愣然道。
我模糊記得曾在天書上看到過此物。靈幽燭乃是盤古開天后遺留下的神物之一,傳說是盤古大神的右手小指化成,據稱它燭芯一旦燃起,便有往來幽冥,再造陰陽之能。但靈幽燭據傳被藏匿於大地南疆的火山熔岩裡,有四方神獸及南靈神把守,極難找尋。我不禁看向白其,但它沒有再看我,只扭身梳理自己的羽毛。
而在風阡的手中,那紅燭已悄然燃起,燭芯明亮的火焰映在風阡藍色的眼眸之中,我看見他似乎在沉思和斟酌。
然後,風阡目光微動,將靈燭傾斜,一滴融化的燭蠟就此滴入了我胸前的傷口。
宛如再次被毒蛇狠狠噬咬,我猛然全身緊繃,痛得緊緊地抓住風阡的衣袍,我感覺眼前的一切突然墮入了黑暗,本能地想要掙扎醒來,而風阡的手臂箍住了我,不讓我亂動。
我眼前一黑,突然陷入了半是昏迷的狀態,全身備受折磨,神志不清,甚至開始不由自主地哭鬧。夢裡我似是掉進了一個可怕的漩渦,我做了無數個噩夢,時而慘白,時而青綠,時而血紅,時而荒誕得無常,時而真實得可怖。反覆交錯,如同地獄。我竭力掙扎,卻依然沒能掙脫它們醒來。
“寐兒……”黑暗中彷彿傳來哥哥的聲音,我如獲至寶,手憑空亂抓,抓到了他的衣袖。
“哥哥!”我哭喊著,“哥哥救我,我不要在這裡,我要回蘭邑,我要回家……”
“寐兒……”哥哥心疼地靠近,想要握住我的手,然而他頃刻間卻被那無邊的黑暗吞噬,我慌忙抓緊他的衣袍,卻沒能留住他,只將他的衣服撕下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