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水灼焰光,意凝銳氣生。你若要學鑄劍術,當知『沉』『意』為先,幼時,先父如此告知,名若鑄劍,人亦如劍,千錘百鍊,寧折不彎。」
紀姑姑站起身來,拉著紀墨的手,往後面走,佛前香菸已經被風吹散,冷意透過衣衫,手指也冰涼了,心中卻似有團火,還在熊熊燃燒,從不曾熄滅。
一步步往後面走,跨過門檻,把紀墨送回他的房間,看著他躺在床上,紀姑姑嘶啞的聲音並不好聽,在這深夜聽來,更有幾分嗚咽似輓歌哀曲,卻又有錚錚不屈之意,凝出一段骨來,取走了所有的邪氣妄念。
「今日已經很晚了,早些睡,若要知道什麼,明日姑姑再告訴你,該知道的總會知道。」
「……好。」
感受著紀姑姑的手摸過自己的頭頂,紀墨乖巧地閉上了眼,既然已經找到人了,也不怕人跑了。
瞧著他安靜了一會兒,紀姑姑便起身離開了,等她走了小半刻,紀墨悄悄睜開了一隻眼,起夜的目的還沒完成吶,唉,以後睡前再不喝那麼多水了。
不,這次也算是歪打正著了,否則,幾時才能找到紀沉意啊!
反覆思量,又是一個教訓,他一直都當這名字是屬於男子的,不見半點兒女子柔順,可它就是女子之名,而女子之名,古代的女子之名,幾乎沒有什麼被叫起來的機會。
以紀姑姑為例,平日裡的丫鬟自然不會叫她的名字,旁人……就沒有什麼旁人,且,古代連名帶姓叫一個人,跟指著鼻子罵人也沒什麼區別了——
等等,罵人!
剛才柳姑父和紀姑姑是在吵架?
這可真是……他們吵什麼啊?紀墨當時所有的念頭都在「紀沉意」這個名字上,竟是沒注意名字之後跟著的句子是什麼了,這會兒反覆回想也沒想起來,迷迷糊糊又睡過去了。
早起吃早飯的時候,因為紀墨起得晚了,也沒時間問紀姑姑這些事情,匆匆拿著書和功課就去趙先生那裡了,然後是去孔師傅那邊兒,午飯都是在外頭吃的,等到下午下課回到佛堂,紀姑姑正在唸佛,又要等上一等。
都已經等了一天了,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紀墨在佛堂前一圈圈地轉,小供桌旁邊兒的佛經也被反覆翻開反覆合上,好容易等得人出來,便要問,又被紀姑姑止住了:「先吃飯,有什麼話,吃完飯再說。」
「……」話憋在嘴邊兒的紀墨點頭,吃飯,吃完了說!一定要說清楚了!
第26章
一頓飯食不知味兒,快快吃完了,紀墨眼巴巴地看著紀姑姑品茶,她淺啜了幾口茶水之後,才在紀墨期待的目光之下說起了那有些沉痛的陳年舊事。
那個時候,紀家是鑄劍世家,因世代為君王鑄劍而享有美譽,忠君,是刻在每一個紀家人脊樑之上引以為傲的文字,紀家的那一代家主是個脾氣很倔的倔老頭,眼裡頭看不到旁的人家。
「當年的柳家,鶴州柳,名聲並不好聽,雖是世家望族,卻曾投於叛軍,又撥亂反正之過而被視為牆頭草,這段婚事,是他求來,也是我爭取的,劍出無悔,我那時候是真的很高興……」
回憶起這一段過往來,嘴角的笑容都還帶著一絲夾著苦澀的蜜意,如香醇的茶,無論多麼香醇,嚼起那葉來,也只有苦與澀。
「誰能想到,柳家當年就有不臣之心,想要的是我紀家的鑄劍術。」
紀墨聽到這裡很想默默舉手,從孔師傅那裡他知道鑄劍師比想像中高階許多,絕對不是鐵匠之流的,也就是說他們鑄出來的劍每一把都有名號,如歷史上的什麼十大名劍之類的,這種劍,一把兩把,又能對局面產生什麼影響呢?
而且,鑄劍術就算再厲害,鑄造一把劍的時間也必然很長,柳家劍指王侯,不說等不等得了那麼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