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著用詞,再也不想解釋什麼名詞的紀墨都沒用「巖漿」這樣的詞,而是形象化地形容了一下。
「你在說什麼胡話,山裡怎麼可能埋著火?」
紀辛還是不信。
「你記著我的話就是了,一定要讓你的後人在此之前離開,免得家破人亡。」紀墨看了一眼還是半信半疑的紀辛,又看了一眼那個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倒計時,算了,不說那麼多,反正自己死了他就信了。
紀辛還在問,紀墨卻已經不聽了,他看著朗日城的方向,最後看了一眼這被霞光渲染得格外壯麗的城池,輕聲說:「真的很漂亮。」
「什麼啊,你到底在亂說些什麼?」紀辛說了一會兒不見人回答,有點兒抓狂,忽而身邊人往後倒下,他反射性抬臂攬住,他的弟弟,紀墨,雙眼已經閉上,再也無法睜開了。
「紀墨——紀墨——」
第74章
紀辛把紀墨埋在了朗日城外,就在他們看日出不遠的地方,跟著他一起做這件事的還有他的兒子紀峰,已經長大的兒子也有一把力氣能夠使喚了,兩人合力把人埋了進去,壓實了土,來年,也許這裡也能長出茂盛的草。
「回去怎麼說?」
紀峰問他,還帶著些困惑。
紀辛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依舊是在這裡,站在這裡,這樣的角度看黃昏之下的朗日城,紀墨死前的那些話,忽而變得極為清晰,清晰得像是在腦中不斷回放。
「他從小就比較怪,那些小孩子喜歡的東西,他從來都不喜歡,得了那個男奴之後,高興了很多,以後就一頭扎進雕刻裡面,非要做一個雕刻匠……雕刻匠,雕刻匠又有什麼好,還不是要給人當奴隸?」
紀辛的語調平靜中藏有一絲嘲諷,「跟了一個奴隸到了大部族去,多少年都不見回來,這就是他,從小怪到了大,我是從來看不明白他想什麼的。昨天,他跟我說這裡百年之後會被大火覆蓋,我不信他,之後他就突然死了,那麼突然,這一定是神罰,他說了不該說的話。」
回看紀峰,紀峰才知道這樣的事情,震驚之中還帶著點兒懷疑的意思,朗日城的繁華是誰都能看得見的,怎麼會突然有大火?草原上,除了枯草季方便點火,其他時候,想要點一堆大火都缺柴火,不那麼容易。
要覆蓋一座城的大火,該有多大?
如同天方夜譚。
「這話我只說這一次,以後不會再說,你記得就是了,他應該不會說假話,他從不說假話。」
拍著兒子的肩膀,看了一眼有點兒凸起的小土坡,紀辛招呼道:「來,跑兩圈兒!」
兩匹馬,兩個人,來來回回讓馬兒在這裡踩踏,把那凸起的部分踩平壓實,最後,誰也看不出痕跡了。
三年後,紀母去世,她臨死的時候,只有大兒子一家陪在身邊兒,她拉著紀辛的手說:「就把我葬在這院子裡,那株桃樹下,你弟弟……他還沒有回家。」
有氣無力的話說起來格外漫長,每個字似乎都是最後一口氣息,她的目光看著大兒子,卻又穿透了大兒子,看向他身後那方天空的縮影,西方佛國,她竟是從不知道他還會喜歡那裡,傻小子,說謊都不會的。
「帶他回家,回家……」
虛弱的聲音在要求,抓著紀辛的手卻放鬆了,鬆弛的面板之下,那一股子力道,垮掉了。
「母親——母親——母親——」
紀辛悲痛欲絕,高大身材的漢子,這一刻整個人都像是縮了水,小了不止一圈兒,縮在床邊兒,拉著紀母的手不肯鬆開,腦中一幕幕,那些小時候的情景,以為厭煩了忘記了的情景,重新浮現,母親啊母親,你怎捨得放手?
院子裡有一株桃樹,那是曾經從南邊兒帶來的桃枝精心培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