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以為無所不能的親爹,原來也要對別人點頭哈腰,這種感覺,總是讓當兒子的心中酸澀。
紀墨大概能夠理解一些,本也沒說什麼扎心的話,實在是這王九郎,太過不討喜了。
兩人後面都是沉默,再沒說什麼,王九郎把紀墨送上了車就離開了,紀墨坐在車上,從車窗回望,似看到那一雙眼中灰濛濛的塵埃遍佈。
若是從來不曾有工匠出頭也就罷了,可,明明以前就有營造師的,那般風光的……
紀墨這一走就是一年多,回來的時候,村裡一片安靜,這年頭,書信的速度真的不夠快,他提前回來,也就沒捎帶什麼書信,免得人到了,信還沒到,白白浪費郵費。
無人迎接,便也是自然。
馬車沒到村口就停了,這已經是轉了一趟的車子了,是往鄰村去的,算是順路捎帶紀墨一程。
紀墨給了錢,下了車,徒步往村子裡走,往常嘰嘰喳喳的孩子也都沒見幾個,不知道束縛在哪裡了。
大包小包背在身上,正走著,突然有婦人在自家院內瞧見他,張口就催:「回來了,可回來了,快去,正在山上吶,快去,送你爺爺最後一程!」
這話把紀墨一驚,包袱直接落地,扭頭就往山上跑,使出吃奶的勁兒才到了山上,正看到棺木往下落。
怎麼這麼突然!
人群中,他看到了便宜爹的身影,喊了一聲。
男人沖他招手:「過來給你爺爺磕頭!」
「你爺爺是突然沒的,腦袋磕到石頭上了,摔了那一下,當天就不成了,我本說要找了你回來,可那也等不及,哪裡想到,你竟然還趕上了……」
男人說著,有些唏噓。
有些緣分就是這樣奇怪,這年頭,丟孩子的人家不少,丟男孩兒的也不是沒有,可孫爺爺只撿了一個紀墨,當做親孫子養這麼大,什麼都傾囊相授,如今沒了,本來說見不著了,可紀墨卻趕上了,像是一定要把這緣分畫出一個完美的結局一樣。
男人沒有多說,紀墨跪在他身後,跟著磕了幾個響頭,不是第一次送別,可頭抬起的時候,眼圈兒還是紅了。
怎麼就這麼快呢?
不知道是誰把孝服給紀墨套上,從山上下來的時候,男人給紀墨說:「你爺爺去得快,一句話都沒留,我回來也晚了,沒得一句叮囑……」
說到這裡的時候,男人的聲音之中也夾雜了哽咽,親爹啊,這可是親爹,就這樣去了,就這樣,所有都還沒來得及彌補,就這樣陰陽兩隔……怎麼受得住啊!
多少懊悔都化作了毒針,紮在了心上,回憶往事,一樁樁,一件件,往常覺得老爺子固執的,如今都成了自己的錯誤。
「我為什麼、就不能順著他一點兒呢?」
這一句話,當真是要讓人肝腸寸斷。
第631章
男人來到院子裡,還沒細看什麼,就先吐了一口血,他的神色萎靡,這一口血吐出來像是把半數精力也都丟擲,當下就要軟到在地。
好在隨行的不止有紀墨,還有孫二叔他們,七手八腳地把人扶起來,扶到了屋子裡去。
後面跟隨的女人一臉焦心,孫爺爺的故去,毫無疑問是他們夫妻之間最大的隔閡。
當年男人為了女人,多少年跟孫爺爺父子不合,連在孫爺爺身邊孝順都不曾,就差沒有徹底斷絕關係,如今孫爺爺突然走了,回憶起自己過往的不孝,在看到那不孝的明證——女人的存在,又哪裡還會有好臉色?
這一點,在女人被甩開手的時候就知道了。
多年夫妻,他不嫌棄自己無法給他生一個孩子,卻怨恨因為自己的緣故無法孝順父親,以至於父親去後,追悔莫及。
家中這種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