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是葛山做的,他沒有做紀墨的份兒,等著讓他起來了再等著吃午飯,本來,他自己也是吃午飯的那個,可現在,起得早了,不吃早飯,似乎肚子就是空的,必須要吃點兒什麼才行。
吃好了,就走出門,在院子裡略站了站,看著那晴朗的紅日,就起了出去走走的心思,走出院門,反手虛掩,一步步往村裡走,在很多人還沒出門幹活的時候,葛山就繞著村子走了一圈兒,來到山下的時候,又往山上走。
大清早的,露珠凝在草葉上,還沒被陽光蒸發,就因為葛山的行走,擦在了他的衣裳上,沒有批蓑衣,有些失策,就連鞋子,也沒套上草鞋,很快就感覺鞋面也濕透了。
這種感覺很不好,很不舒服,葛山卻沒想著下山,已經走了一半了,好歹要走一個圈兒。
最初當守墓人的時候,他每天總要在山上走幾圈兒的,熟悉那一個個墓碑的位置,算計著若是再死了人,要往哪裡安放。
年年都有人死,年年都有人生,死的人給生的人騰了地方,生的人卻沒辦法給死人騰地方,這山上的墳墓越來越多,終有一天,也會沒什麼地方盛放這些墓碑,那時候,該怎麼辦呢?
找個新的地方?
哪裡好呢?
守墓人對風水的瞭解,真的就是僅限於自己所知的那片兒,再遠的地方,理論上的知識,或許知道幾分,真正放到現實中……
「陽面是不行的,太曬了,陰面……」
山頭不大,只有這麼大點兒,孩子爬上來都不會覺得太累,能夠埋人的地方,如今大都有人佔了,再後面死的,就輪不到什麼好位置了,若是放在邊角處……
葛山盤算著這些,有些憂心,腳步卻沒停,還在往上走,他沒有帶柺杖出來,就是這樣行走著,可身體到底是跟不上了,發軟的腿腳在某一處地方絆了一下,像是平地摔一樣,直接往前栽倒,這一倒下,就再也沒有起來。
「……也是喜喪了。」
在籌辦葛山的喪事時,村中有人這樣說,紀墨沒吭聲,他第一次見到葛山的時候,對方就是四十多的樣子,到現在,的確,是個喜喪了,可,真的能夠「喜」出來嗎?
「守了一輩子,就不能歇一歇嗎?誰以前還跟我說,等到我能守墓了,自己就去娶媳婦生兒子的,怎麼又想到要去山上了,不都好幾天沒去了嗎?明明什麼事兒都沒有的。」
夜半,紀墨沒讓村人幫忙過來守靈,他獨自一個跪坐在棺木前,一邊燒紙,看著那火花綻放,一邊唸叨,看著眼前的棺木,這是葛山十年前就為自己準備的,是早些年就留下來的木料,找了村中最好的木匠幫忙做成的。
紀墨本來說自己也能做的,可葛山不信,生怕他糟蹋了好板子,非要去請了木匠來,之後還想賴掉給對方的工錢,那木匠笨口拙舌地沒好言語,他家婆娘卻是個潑辣的,直接上門來罵,後來乾脆就把院子中的雞抓走了一隻。
當時紀墨看著,沒好意思攔,不給工錢的確不對,一隻雞,罷了罷了,自家先理虧。
等到葛山回來,還被他罵了好些時候的「孬種」,什麼「連個女人都怕,以後肯定娶不著媳婦」。
紀墨不是很在意,守墓人不是不能娶妻生子,沒有這個禁令,只不過,能有多少心力娶妻生子呢?
葛山恐怕是因為那一臉兇相讓人害怕,這才耽誤了婚事,紀墨就純粹是因為不想找什麼人給自己的生活增加一層困難。
一個人,無牽無掛,其實也挺好的。
至少,對這個世界沒有更多的留戀,不會到走的時候,放不下。
「你放心,我扎紙的手藝是極好的,定能給你扎幾個美女作陪,就是普通的美女,不要想太多了,不能弄那些陰祟的,不吉利,最多我做得更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