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的願望寄託在他人的身上,如果他人達到了,好像自己也能稍稍滿足一樣,果然還是小孩子,連野望都不確切。
為了這段同窗之誼,紀墨答應了不少,要去某某地看看,有機會見到某某人,也要好好看看之類的要求。
反正畫畫也不是閉門造車,總要外出採風,起碼要看到足夠多的風景,筆下才不會是千篇一律的花草樹木,那些據說有名的地方,多是風景不錯,有機會,紀墨當然要去看看。
「……到時候我們同去啊!」
「——好——還要看先生……」
王子楚叫不出那個「舅舅」,他的心情沉重,往常會為了紀墨的言語而露出好奇之色期待之色的眸中,一片化不開的墨色。
「是啊,還要看你們的安排,去了京都,就是當吉祥物,也會有很多事情吧。」
紀墨推己及人,紀父羅列的若干行程並未與他具體說過,但也說了要拜訪叔伯之類的人物,那些叔伯有的是親的,紀家的,有的就是近的,紀父交好的朋友,再有些就是遠的,名士名人之流,總也有個大聚會之類的場景,需要拜會刷個臉熟什麼的。
玄陽先生的計劃是什麼,紀墨並不知道,卻能想到必然也是要讓王子楚在京中露臉的,如此才能讓他從暗處走到光下,以後那些人便要算計也要悠著點兒,免得被人戳破都不好看。
有些東西,就像是一張遮羞布,它可以輕薄透小,但不能沒有,若是那個對王子楚下黑手的繼室被人揪住了害人的把柄,宣揚出來,那可是把王家的面子也扒了下來,扔到地上踩了。
到那時,先饒不了她的,必然是王家,所有算計,就此落空,必是一場好戲。
紀墨能想到的就是這樣大面兒上的,但具體怎樣做,恐怕玄陽先生還有計劃,也需要王子楚好好配合。
「師父不用多想,好好配合先生就是了,先生必會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嗯……」
幾乎是氣音,軟而無力,似有什麼正在把人往下拖,讓他再不得冒頭呼吸外面的空氣。
「師父不要不開心,即便是到了京都,我也在的。我一定儘快去找你,我們還在一起畫畫!」
紀墨拉住王子楚的手說,觸及掌心,才覺一片冰冷,雙手不由分說捂了上去,換得王子楚一個淺笑,回了一個明媚的笑容,「新地方,也有故人,是不是感覺就會好很多?」
他以為王子楚是害怕面對陌生的環境,他以為……許多年後,想起這一幕的時候,紀墨恨不得衝到過去,打醒那個傻乎乎的自己。
不經他人苦,莫勸人大度。他倒是沒勸王子楚大度,他只是……只是在他已經被人逼到懸崖邊兒上的時候,告訴他,那個人對他很好,他給他安排的都是好的,他該聽從的,哪怕,是跳下懸崖。
這種,跟做人幫兇又有什麼區別?
他是沒親手害人,卻是助紂為虐,哪怕這種虐放在當世看,都不會被人詬病,反而得到贊同,但,王子楚是不同的,這件事於他,也是不同的。
不去報仇,不是不恨,而是放過了自己。
當有些人拿起刀,未曾傷人一分,已經自傷九分,與死無異了。
逼和尚吃肉,逼道士還俗,逼、人……「殺」人……每每想到此時,想到此事,想到這一天的種種,紀墨都會懊悔自己當時為何不能細心覺察,他是否也在為一個復仇的戲碼而雀躍,他希望看到的公正,是否又是王子楚真心所求呢?
道不同,這勉強來的師徒緣分,終究是短了。
他畫著致鬱的畫作,心中卻是存著一片淨土的悲憫,願求一個自在,得一個解脫,他的目光看著畫紙,也看著畫紙之外的廣闊天地,看著未來。
他說著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