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墨總是懷疑大人這是肺上的毛病,除了找來類似梨子的水果讓其多吃,以便滋養之外,竟是想不出旁的辦法了,什麼冰糖什麼銀耳的,老實說他就知道模樣名字,具體從哪裡來的,還真是難為。
不說花生生樹上,不尋銀耳於葉間。冰糖可能白糖凝,也許燕窩在巢中。耳熟能詳的一些東西的產地,還真的未必是那麼耳熟能詳。
紀墨自己是沒有這份本事了,見到大人咳嗽難受,便只能取了白開水來,讓他慢慢飲用,一時覺得加些蜂蜜可能潤肺,一時又覺得是否蜂蜜喝多了甜得膩人方才如此咳嗽。
一顆心矛盾得很,竟是沒個主意。
大人看他著急,接過水杯喝了兩口,緩下來之後慢慢道:「巫不自祝,你也學了遠疾咒了,去舞來。」
遠疾咒嚴格來說並非是祭祀,有點兒律令疾病小鬼遠離的意思,是驅逐之意,並非滅殺,算是程度輕微,就算是做錯了也不會更嚴重的那種,不會造成難以收場的後果。
說是這般說,但真的關係到親人,又不一樣。
大人早給紀墨準備的有袍子,是大人小時候穿過的那種,臉上的塗畫也是必須的,謂之「惡面」,驅邪之用,這種面部塗畫之法也跟咒文之法相匹配,根據祭祀不同也會有不同。
若是祭祀鬼神,還要看是怎樣的鬼神,鬼神譜系之中的鬼神,有的好美,有的好醜,有的性惡他人美於自己,也需要巫祝醜化自身,方能取悅鬼神,塗畫之法也因此不同。
遠疾咒相對較弱,塗畫也不必太細,眼下紅痕為忌,令惡鬼趨避,兩靨塗上同樣具有驅邪效果的圖樣,這般,整張臉,不仔細看就看不出原貌了,這也是為了防止小鬼記仇,他日報復之意。
從這些祭祀的禁忌要求上看,就能看出許多人性賦予的神性是怎樣的,而塗畫的顏料,這一點是最為紀墨所詬病的,都是血。
巫祝府中養著的一些奴隸謂之血奴,就是這種時候取血用的,熱騰騰的鮮血被盛放在碗中帶出來,以手指點著塗抹,血中還會加入一些類似於骨膠那種膠質,並不會很稀,有一定的附著性。
塗在面板上感覺,紀墨只聞著那股氣息就覺得作嘔,但習俗如此,不好輕改,便只能照做了,他的手指還沒觸及碗中那些血色,大人就把他叫到身前來,「我來與你畫。」
他的手指蘸了血,流暢地為紀墨勾畫,紀墨看著他的眼,他眼中全是專注,又似透過這樣的行為寄託著什麼,是傳承嗎?
若干年前,也許對方也是被父親喚到身邊,如此塗畫面頰。
熱血上臉,很快就涼了,有些乾澀的緊。
「好了,去吧。」
屋外空地上,已經有侍者燃起了火堆,小小一堆火於冷風之中有所偏移,侍者拉起了帳子擋風,似弄了個半開放的帳篷,紀墨拖著那很有些分量的彩羽衣袍來到火堆旁。
腦海之中回憶的是有關遠疾咒的一切,包括舞蹈相關,這是他的弱項,之前學習的時候,就屢有犯錯之處,現在回想,歷歷在目,今次,定要做出正確的。
紀墨站在火堆後,目光看向屋內,大人仍坐在木几上,正面朝著窗外,唇邊兒含笑,看著他,微微點頭,像是在說「放心做,無論怎樣都好」。
這還是紀墨第一次實踐咒文,火堆就在面前,烤得人身上也發了汗,手心裡也濕了一把,似乎攥緊一些就能流出水兒來,他的心情緊張,看到大人的笑容之後愈發感覺到有幾分沉重。
這是學習時候完全不同的感受,那時候的沉重只是因為知識繁雜,容易混淆,如同兩個相近的讀音,總是會讓人無所適從地多了些煩躁,現在的沉重則是因為這個他以為完全是心理作用的咒文之後所代表的意義。
想要讓人病好的心,是真的,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