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過風雪,吃飽了肚子,它依舊會走,野生到家養的過程,絕對不是一頓好吃的那麼簡單。反倒是這個超出家養的好,容易讓家養的心生隔閡,進而叛變。
對士兵好,能夠收穫忠心,對奴隸好,誠惶誠恐之後,有的會感激,有的只會覺得你軟弱可欺,反而愈發不馴。也讓士兵心生不滿,自己辛辛苦苦竟然還不如奴隸了。
出行時候的奴隸,大人給配備的那些,都是他精心挑選過的,沒有這方面的問題,但也告訴了紀墨幾則真實發生的故事,奴隸殺死主人逃走之類的事情,屢見不鮮。
如果要說主人苛責,不如說是這種制度,讓那些平白變成奴隸的人註定要走一段不馴服的路。
人與人之間的平等,才是最難得的。
紀墨沒有太偉大的理想和抱負,沒準備直接解放奴隸什麼的,只是順應著這樣的局勢,儘自己所能地稍微改掉那些令他覺得殘酷的部分,不再把奴隸當做祭品推入火中送死,就是他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歸心似箭,回程的路飛快,風塵僕僕回到府邸的時候,紀墨的黑眼圈兒都出來了,不出所料地見到躺在床上無法起身的大人,他不知道心中是何想法,悲傷之下似乎也有一絲輕鬆。
對方掌握著玄學的神秘,那種不敢挑釁的洞察力,還有那莫測的話語,都讓人莫名敬畏。
如今,他要死了,似乎也如一座大山傾倒,讓眼前豁然開朗。
「我還以為,你趕不及了。」
大人笑著說,夏娘跪在大人床下,見到紀墨進來,滿臉的激動還來不及吐露話語,就因為大人的這句話,再度俯身,行禮退開。
「遠疾咒還有用嗎?我已經讓人準備了,實在不行,也許可以七星禳命?」
紀墨說得沒什麼把握,七星禳命的說法從未有過,讓人與天上的星宿借命,這種程度,怎麼也是大巫該有的水準了,他就是敢想,也未必能夠做到。
大人輕輕搖頭:「你說,巫祝是什麼?」
「敬天地而傳鬼神。」紀墨早有答案,這是他在最初學習這方面的知識的時候就被問過的問題。
從對一個事物的認識開始深入,然後再回到認識本身上再看,就會發現之前的認識也許有些淺薄,又或者還會得到同樣的認識,但意義已經不同了。
這就是所謂的「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了,似乎都是一樣的,但多了一個「還」,意義便不同了,其中已經多了些無法言說的東西存在。
「既如此,天地長存,無論敬與不敬,鬼神無形,無謂傳與不傳,那麼,巫祝還有什麼必要呢?」
大人說這些話的時候,不啻於石破天驚,讓紀墨都忍不住抬眼震驚地看向一臉病容的大人,一個巫祝,說這種話,合適嗎?
「薪盡火滅,該終結的總會終結。」
這一聲嘆息之中包含的含義,如那複雜的眼神一樣難以讓人看懂。
紀墨卻莫名懂得了,按照系統的套路,他不敢說是最後的傳承人,卻也可能是這個世界這項真正的技藝的最後掌握者了,如此一來,是否斷代全在自己手中。
已經被前任大王動搖的巫祝體系,橫生枝節的女巫現在還在宮中,新上任的大王,在她們教導之下的大王,對這個國家原有的巫祝,能有幾分信任呢?
於所有朝中事都隱形的巫祝,又能得那些大臣多少看重呢?
一個舊的體系,終將破滅。
「你……」紀墨很想問點兒什麼,是預知嗎?還是某種預感?或者是某種對未來的推演?
大人虛弱地抬手壓在了他的手上,道:「你好好地……好好地看看……記住它、別忘……」
掌心最後的溫度也無法留存,漸漸冰冷,連那被中也再無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