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佛像的事兒在修復師的圈子裡也是出名的,廣豐城就在這裡,佛誕日年年都有,這樣的動靜,縱然第一年訊息落後了,第二年,第三年……總也不會年年落後,更何況給的價錢不少,修復佛像也算不得什麼重活,年年都修復,也少有什麼大活兒。一些添金箔塗彩繪的事情,便是那些不懂的濫竽充數,也能糊弄一二普通人家,所以多有些人在此混日子餬口的。
從不懂到懂,也就是需要學習的時間,修復師之間有傳承的是一種,沒傳承靠混日子練出來手藝的也是一種,可算是門派弟子和散修之間的差別了,也不是很大,全沒世家門牆的意思,大多數還能跟工匠混同,外人就很難分清了。
便是修復師自己,若沒個博聞強識的師父,恐怕也不知道什麼南北東西,古代的資訊傳遞不速,真正有什麼人名貫穿南北,讓所有人都知曉,那必然是了不得的人物,怎麼也落不到「工」字級別上。
所以,聽起來高深莫測的「師」,在那些大人物眼中,也不過就是「工」而已,少了這個,還有那個,總也不愁個替補。
來來回回都在古代世界打轉兒,對古代的階級那一套再不以為然,也要代入慣常思維之中了,很清楚技術型工種在這裡都是怎麼個地位,紀墨倒是也能平常心看待了。
外出吃飯,紀墨也會多留意一下相關訊息,因是投身了這個行當,聽到哪裡說「修復」二字,下意識地,耳朵都會尖一點兒。
「……去年又讓那王魁得了王府彩頭,這魁首之名還真是不白改,哪日我也去改個名,看能不能得個出路。」
隔壁桌的漢子說著就咋舌不已,顯然對那王府彩頭頗為垂涎。
「你想一樣,也先學學手藝啊,那王魁可是修復師裡頭出了名的,正經的拜師學藝的弟子……不知今年他的手藝又是怎樣,他可是很少出手的,咱們這些人,輕易都見不到人家摸的東西。」
同桌的閒漢說著也跟著嘖嘖,「工」級的「師」在他們這些平頭百姓眼中,已經是很了不得了,民有俗諺:學會一門藝,頂種二畝地。
那些手藝人的富貴清閒,已經是平民想要而不可得的極致了,其他的,那更是想都不敢想。
兩人談話之中不乏羨慕嫉妒之意,但若讓他們真的投身其中,付出辛苦,恐怕又不能,這便是為什麼人人都道好,成此無多人的緣故了。
再後頭,再聽到修復師有關,就難免聽到這王魁之名,說起來這王魁也是城中有名的人物了,老王妃早年就喜好佛事,老王爺卻不喜,老王爺在的時候,修復師之名,那王魁之名,從來不聞,還是老王爺死後,這十幾年間,王魁的名聲才隨著年年的佛誕節愈發做大的。
最開始王魁還不叫王魁,拜了一位王姓的修復師為師,自古就是為人子弟,為奴做婢,那時候王魁還不出名,也沒顯出什麼手藝上的高妙技藝來,不為師父所重視,還是在師父去後才出了名的,出名後,又得了那一年的王府彩頭,所謂修復師裡頭的魁首,便把自己的名字改做了王魁,曾經的名字,反而少人知曉了。
都是同行,最開始聽到的時候紀墨就有些好奇,後來聽得多了,難免想要打聽一下,這些事兒,問城中的老人最好,正好他們住宿的店掌櫃他老孃就是這城中的老人。
老太太口齒還算清楚,也是個吃齋唸佛的人,看著慈眉善目的,莫秉中悶在房間裡修復東西,紀墨就跑上跑下地端茶送水,沒少往後廚走,一來二去,兩個就招呼上了。
少年人,對父孝順,總是個好品質,老太太看得高興,時常跟他多聊兩句,聽到紀墨問起王魁來,也道手藝好,卻說不如他師兄,可惜他師兄……每每說到這裡,老太太就只嘆息,紀墨再打聽,又不肯往下說,這是忌諱惡語的意思了。
一日聊得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