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時候趕她走,她以為是他生氣了,自己也生氣,就真的走了,她隱約能夠感覺到他並不喜歡她,沒有父親對女兒的喜歡,很多時候看她的目光都透著些令人不舒服的古怪。
她小時候的孺慕之情從來沒有得到過滿足,以至於她長大之後在追逐人生之中極為重要的愛情時更添了幾分偏執,然後……
她從不後悔那一時衝動殺死的幾條人命,只是後悔,走的時候怎麼就不曾回頭,不曾去看看他臉上到底是怎樣的表情——誰讓他替自己頂罪了?
那些人的性命怎麼值得他去抵償?
「人跟人是不一樣的,你總說不能用自己的標準要求別人,合則聚不合則散,可啊,我就是想要強求,我為什麼不能強求呢?」
擁有強大的蠱蟲作為支援,她憑什麼不可以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明明也不是那麼難得,憑什麼!
那些低賤的人,憑什麼要他用命去抵?
意難平,無論多長時間過去,終究是意難平。
一旁的紀墨聽著,心中只有嘆息,可能有些東西就是骨子裡的吧,這種偏執的勁兒實在是太像,太像了。
「太累了啊,如果總是強求的話,該多辛苦呢?所有臣服於你的隨時都會背刺,所有仰望著你的隨時都會把你打落深淵……」
紀墨輕聲說著,他希望她過得快樂,無憂,烏有,到了她這裡,愛恨已經一空,既然沒有註定要背負的東西,那麼,為什麼不能活得更加自由呢?
結果,她卻仍然選擇了更偏執的道路,走向了一個可能更累的未來。
「我不是你,我永遠都不可能像你一樣,安居在那樣小小的地方。」
無憂聽不到紀墨的話語,她還在自語著,像是在堅定自己的信心,又像是在剖白自己的心路歷程。
對有些人來說,掌握了利刃,就必然要殺人,不用鮮血鑒鋒銳,怎得寒光照九州。
成為蠱師,對無憂來說是必然,那麼,她就要把這種必然做到極致,一如現在的巫教。
以蠱為神,拜蠱而得利,所有信奉巫教之人,透過蠱神考驗之人,都能夠獲得無憂贈予的蠱蟲,如此就能夠獲得從其他人處得利的工具,這些「利」,一部分會被送給蠱神,即送給無憂,另一部分,則會成為這些信徒的好處。
《蠱術》的第一頁被翻開,「世無形而附者,為蠱,其毒無形而存,效用百變,主生死變化,掌人身奧妙……欲求其解,以此為門,始入……林密蟲繁,略作簡錄,變化存乎一心,其效多有變,唯蟲爾……」
「蠱蟲有形,毒無形。人心如毒,亦無形也。」
無憂輕輕地說著,像是為這一段回憶畫下一個句號,合攏書冊,重新把書放在了架子上。
隨著她走出門,離開,紀墨才敢抬目遠看她的背影,她走下了樓,樓下,早就等候的人見面就稱「教主」,行禮之後跟著她的步子離開,腳步沙沙,很快入了林中。
「教主?」
紀墨震驚,這是幾個意思?
他以為無憂就是回到了山上,找到了某個寨子掛靠,憑藉她蠱師的身份,就是寨子裡原有蠱師也不會輕易跟她爭鋒,便是容不得她,也會給推薦一個好去處,在這方面,女子的爭鬥性其實是不強的,哪怕蠱師之間王不見王,可若是真的見了,不是在戰場上,也不至於動輒生死相搏。
讓無憂走的時候,紀墨沒有跟她多說,因為早在多年前就給過她一個選擇,讓她知道山中的寨子裡才是他們的祖地,讓她知道蠱師這個不能暴露在鎮子上的身份在寨子裡會得到怎樣的看重。
那個時候,紀墨想過把她送到某個寨子裡,自此安樂,是無憂拒絕了,但她自小就隨著紀墨成長,來來回回,去一些寨子裡玩過,也在山中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