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天命如此,也不過是死得其所。”
李章的聲音緩慢而低沉,依然帶著不悔的決然。鄭一晏心中暗歎,認真地看向這個年紀不大的瘦弱青年。
“你!……”白啟氣得攥緊了拳頭,扭開了臉。
鄭一晏忽然開口問道:“你那假死藥是金益給的?”
李章訝異地看向他,愣愣地點頭。
鄭一晏點頭道:“若非如此,你也確實活不回來。”
白啟聞言渾身一震。
鄭一晏繼續說道:“他以蠱入方,本是借用冱蠱遇熱冰結的習性使人龜息假死,孰料蝕心草與錦花之毒亦是極寒,反讓蠱蟲活躍了起來,吃盡寒毒後,蠱亡而人活。如此結果,怕是金益本人也想不到吧!”
鄭一晏說完眼神一凜,盯著李章嚴肅地說:“這冱蠱雖去了你的毒救了你的命,假死藥裡原本用於喚醒的另一隻燚蠱卻先受制於寒毒,之後又被火毒猛然激醒,再少了冱蠱的相合,於你體內只怕是另一種荼毒。鄭某與金益相交而有所聞,於蠱蟲一事卻無細究,你還是找到他請他援手方為上策。”
李章見鄭一晏說得鄭重,遂也鄭重相謝道:“多謝先生指點!請問先生高姓大名,李章當銘記先生相救之恩!”
鄭一晏擺手道:“恰如你自己所說,此乃天命。靳白這小子知道我痴迷於藥毒解法,讓他來找我,未必是存了僥倖之心。若非報恩寺的和尚用了火,你也未必就能醒。火起又遇大雨,實在是天不願亡你。年輕人,對自己太狠未必是件好事。此間事罷,便當重新活過吧!”
“李章謝先生教誨!”
鄭一晏嘆息而去,留下白啟仍然沉在鄭一晏的話裡震驚非常。
他從小在靳白的訓練所里長大,早已習慣聽命而行事。靳白雖不是隨便要他們性命的主人,他們卻早已被教導得命不由己。在他的固有意識中,他的一切都屬於主人,包括自己的性命。而李章身為皇上的人,自然也該與自己的想法類似。他卻竟然,在一切看起來都在向好的方向進行時,選擇以如此慘烈的方式換取自由!
自由。
真的那麼重要嗎?
值得如此以命相搏?!
白啟第一次感覺到李章與自己的不同,有些什麼也在這不能理解中悄悄紮下了根。
白啟回去覆命後,鄭一晏留了下來,邊照顧李章的傷處,邊與他細細叨叨地東拉西扯。
李章從沒想過靳白的師傅會是這樣一個平易瑣碎的人,卻讓從未感受過父愛的他平添了許多親近之意。
報恩寺後山的大火燃起時,司馬逸始知靳白的安排,氣得又是一通雷霆大火,將靳白下了獄,卻終究已經明白李章再也不在了。大病數日後,司馬逸封了鳳凰殿,與太皇太后更添隔膜,行事更加乖張,將原本棄於一旁的沁芳帶在了身邊,故意高調地同行同止,甚至當真令禮部研編納男妃的諸般禮制,每個細節均不得敷衍,硬是將太皇太后氣得風疾復發,無力再與他較真才罷。
風瑜於袍服私藏錦花之事也沒能瞞過大理寺,司馬逸震怒之下,判風瑜以毒藥緩緩鳩殺。風瑜在獄中輾轉哀叫了近十天方才斷氣,死前詛咒司馬逸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靳白被關了數日後在魏平軒等人的力保下出獄,司馬逸猶自不肯見他,他自己也覺得愧對李章,遂去報恩寺拜祭過李章後,留下暗衛飄然出京。
回去覆命的白啟沒見到靳白,鬆了一口氣之餘心情再不復往日的平靜,便不想再留於京城,接了新任務後離京北去。
李章在聾婆婆的小院裡養了半個月後,被火焰灼傷的患處已經痊癒,假死導致的身體不便也已復原。期間燚蠱兩度發作,炙得他的心肝臟腑仿似在火上燒烤,情狀慘酷,讓他恨不得再死一回。鄭一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