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紅著臉卻理直氣壯地說道,引得兩個男人更大聲的笑起來。
笑該笑,追命笑著笑著卻是慢慢的斂了笑容——天花亂墜的說上一堆話就被哄了……
他嚯的站了起來,“該死的!還是被他支開了!”他摸出一錠碎銀子拋在船頭,旋風般一踩船身,腳尖幾點水面飛上岸,幾個起落,身影便消失在暮靄間。
第二十章
雨又下起來了。
雖說春無三日晴,但這三同的天氣跟京城實在是相差甚遠。近傍晚時還是雲彩萬千,暮光豔麗,太陽剛落山,傾盆大雨又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一天之內,由雨轉晴,由晴入雨,不過片刻之間,冷血在雨幕中如同伏獸,雨點大大小小的落在他面前的水窪裡。
他好像看得有些走神,眼睛望著水窪,但眼神卻是渙散的像在看空氣,不過他的心情倒是極好的。他出生於山林野穴內,成長於猛禽野獸間,他知道,如果需要收聲斂氣埋伏很長一段時間,就一定要保持歡快舒坦的心境,想的事情越愉快,越能不死不休的潛伏下去。
所以他在想無情。
對於吮著狼乳長大,眼中偶爾會綠光一閃的冷血來說,想著無情,就會覺得很舒服,很清靜,很有安全感,很有一種千言萬語說不出,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感覺。
當然他也會偶爾想想其他兩個師兄或者是世叔的。
那是在想到無情身上偶爾會有酒味,或是師兄昨天又被世叔扯著下了半夜棋的時候,他便會冷冷的撇撇嘴,重新想回他的正事上去。
於是冷血定定神,看著面前的水窪被雨點打起一個個小小的漣漪。
容隱與他商定,他只需要在帳外設伏,等著接應容隱即可,他想問的事情,自然在容隱與世叔交談之後就會知道。
冷血根本沒打算聽他的。
他不信任他。
天上地下,他寧可去信一棵樹、一條河、一座山,也鮮少願意相信一個人。
他相信的人,本來也是數得出來的。三個師兄,一個世叔。但自從那一夜之後,冷血的心已經慢慢起了變化——他有了選擇,選擇要對無情信任更多一些。無論無情心裡想的是什麼,總是自願委身於他了。每當想到這事,冷血心頭就會暖暖的很快活——我不信他,還能信誰?
無情說,世叔要阻殺他。
無情又說,這是世叔為人臣子的本份。
無情還說,他認為冷血是自己的人,而不是世叔的人。
冷血聽他的。這沒什麼好猶豫的。所以他一開始來就沒準備再就這兩件事情去找世叔“問清楚”。所以他也不需要容隱的配合。
他過來,就是為了不再與世叔去盡那“臣子的本份”,那個人比他自己的性命更甚,他是絕不容許任何人去傷害他的。
任何人。
——營地正中的營帳忽然亮了起來,已經是掌燈時分,接著便聽到校尉大聲的傳呼口令,撤崗的撤崗,換哨的換哨。冷血看著諸葛小花營帳中的人慢慢走空,就在這一大堆人的熱鬧中,悄無聲息的潛了進去。
“哦,是小凌回來了。”
諸葛小花換了儒衫,正在那裡挑著燈芯,他營帳的門簾只是被風雨拂動似的輕輕搖了搖,他便了然的笑著招呼道,那種笑,是對著自己的孩子才會見到的笑意。
冷血渾身滴水的站在那兒,拱手,半彎腰,眼中充滿了敬意:“世叔。”
看著冷血腳跟旁滴水而成的一小灘水窪,諸葛微微皺了眉,“你來了很久了。”
冷血點頭,“我是跟穆王府容隱一起來的。他說要去看看禁軍的營地,入了營就跟我分開了。”
諸葛道,“既然來了,怎麼不早進來?”
冷血搖頭,“我不想讓別人看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