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與大師伯乃道門中人,行事講究緣法自然。按大師伯的話來說,活著就是萬幸,忘了不要緊,總會想起來。
她們以為自己忘得一乾二淨。
其實不然,她還記得。
記得她有個愛到心坎的姑娘。
她時常夢見她,她的心上人身子病弱需要百般憐惜,她的身子常常是冷的,需要抱著來溫暖。
她在夢裡吻她,侍花弄月,揉碎徹骨的寒。
時而是在冒著水氣的池子,時而是帷帳放下的象牙床,那是她的女人,她記得。
她記得有人在盛京痴痴等她。
遺憾的是暫時忘記了前塵種種,只記得那一人,卻始終在夢裡看不清她的臉。
掌事不明白『他』情緒為何變得如此低落,放軟了聲線:「便宜點賣給你,客官,你還要不要?」
「有多便宜?」
「『情香』一盒四片,四百兩,『輕雪膏』六百兩,共一千兩,收你九百九十兩,便宜十兩銀——」
「你搶錢呢!」
……
一刻鐘後,年輕人罵罵咧咧出了【情深似海】店門。
懷裡揣著花重金買來的香片、雪膏,以及掌事貼心贈送的春宮卷。
蒼穹落下雪來沾在她髮絲,她捂著心口想:盛京物價太高了,怪乎臨走前師父塞給她好多銀票。
她搖搖頭,找路人問清鎮國大將軍府在哪條街,穿風雪而行。
走到半途她不無痛心地想:她連心上人臉長啥樣都不曉得,要這勞什子做甚?
不過想到掌事拍著胸脯和她承諾的效果,她撇撇嘴:但願真有她說的那樣好。
誰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少受些罪呢。
卷冊上的花樣她也想玩,倘若滋味不好,她再來拆了這家鋪子!
……
接到來信,沈延恩一直等那人登門。
休沐日,他特意推了友人的邀請等在家中,在正堂坐了兩刻鐘,等得心急如焚又怕再出亂子,索性移駕守在將軍府門。
管家撐傘同他一起站在臺階。
風雪漸大迷人眼。
沈延恩行軍打仗刀砍在身上都沒皺過眉頭的人,今次竟沉不住氣滿腦子擔心:「會不會走錯門?」
「應該……不會罷?」
盛京還有人不知鎮國大將軍府門往哪邊開的?即便小公子不知,隨便打聽一下也該能走到。
沈大將軍繃著臉不說話,瞅著來往的行人,眼睛都不敢多眨——他又怎知出死入生的池蘅會以怎樣的面貌歸來?
是以但凡瞧見年輕俊朗的都會多看兩眼。
大將軍門神似的盯著路過的行人,膽子小的被他瞅得快不敢路過將軍府門前。
「將、將軍,你看那位……」
沈延恩凜眉看去,身穿白裘的俊俏後生溜溜噠噠走在長街。
是張過分年輕的臉龐,俊眼修眉,身長如玉,氣質乾淨地不像塵世中人,烏髮紅唇,活脫脫一小白臉,淨透到極致反而透著男子沒有的媚。
北風吹得年輕人扯了扯被吹歪的衣領,她瞅著將軍府的匾額長舒一口氣。
見『他』鬆氣,沈延恩的心跟著提起來。
「鎮國大將軍府……」
她搓搓手,煞有介事地整斂衣領,拍拍胸前揣著的春宮卷,移步上前。
雙目直視身穿紫袍的英俊男人,觀他不動如山大有縱橫沙場的煞氣,再看站在他身旁撐傘的人,明顯一副管家打扮。
能令一府管家畢恭畢敬陪著的,能是何人?
她舔舔唇,小聲道:「義父?」
冷不防被陌生人喊「義父」,換個人來八成要欠揍地笑罵一聲「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