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南乃運朝貧瘠之地,素重子嗣傳承,如今被逼狠走投無路聯合起來,不分民與兵,咬牙洗劫了嶺南府衙,斬殺只會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兒,正式向趙潛那個昏君發起抗爭。
大勢所趨,大浪將起,池蘅能做的唯有聽從上命。
她離京那日,池夫人邀請病歪歪的準兒媳前來將軍府陪她作伴。清和搬進【明光院】,每日都要關注嶺南平亂一事。
孫將軍這一仗打的不容易,不是說起初的嶺南民兵多難對付,是叛亂之火零星不滅。
嶺南方吃了敗仗,隔日便有四面八方的『反民』馳援。
『反民』之中竟有精通兵法之人,精通排兵布陣之人,來歷神秘,一來二去,不成火候的叛軍在一次次摸打滾大下漸成氣候。
越是對叛軍施展重壓,叛軍人數越多,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硬骨頭,難啃。
白家乃百年望族,積善之家。這樣的人家為何一朝怒而揭竿而起,一人呼萬人應?
蓋因一人。
白家家主前不久死去的最寵愛的長子。
白長子心性荏弱,如精美的瓷器經不起半點磋磨。
長至十八,眼看要迎娶新娘子進門,朝廷一道指令頒佈下來,三年之內禁止嫁娶。
幾番找上官府協談,可政令便是政令,不可更改。白家辛苦一場,到頭來於事無補,反被貪官接二連三狠狠敲了竹槓。
白長子固然願意為心上人多等三年,可他的心上人等不起。
本來按照婚約完全可以在心上人撒手人寰前迎娶她進門,可惜,天不遂人願。
心上人抱憾而死,成為白長子難以釋懷的心病。
本來身體也算不得好,連月鬱結於心,無法排解,白家長子含恨而終。
白家揭竿而起,打的就是皇室『枉顧天理,滅絕人性』的旗號,此旗號一出,響應者眾。
除此以外,嶺南民眾確實到了無法負擔苛捐雜稅的荒涼境地。
瞭解了白家反叛的來龍去脈,清和捏著信報一角,圍在火爐前沉思。
「在想什麼?」
清和一愣,隨即將信報塞入火膛:「嶺南之亂能發展到今時,前者順理成章,後者……」
她小心斟酌措辭:「透著玄妙。」
白家積善之家,又為嶺南百年望族,自然得民心,是以她說前者一人呼萬人應順理成章,至於後者……
常言說得好,『高手出自民間』,可嶺南叛軍之中高手未免太多了。
出現的時機也微妙。
每逢嶺南吃了敗仗,便有高人前來投靠,然後迅速扭轉局勢——這要人怎麼說呢?
清和淡笑,一針見血:「戰況也微妙。」
兩軍對壘,死傷竟少到可以忽略不計。
叛軍的態度,很怪。
按理說貪官他們都敢殺,怎麼真要動刀動槍的時候反而避而不戰?
在她看來,叛軍所圖似乎不在勝與負,而是存心藉著一次次交鋒增大規模。
嶺南叛軍的旗幟豎在那,就是對趙氏皇室的輕蔑和不滿,就是紮在陛下心口的一根刺,同樣,也是給走投無路的人點燃一盞明燈。
他們的所作所為更像在說——「活不下去,到我們這裡來!」
不出所料,叛軍存在一日,陛下所想的鐵桶江山,便如夢幻泡影。時刻提醒著人們,當今欺人太甚,昏庸無道,不得民心。
她話不多,前一個「玄妙」,後一個「微妙」,池夫人與她俱是聰明人,面容平靜地看著一頁頁密信焚於灰,她道:「只願阿蘅無恙。」
池蘅自然無恙。
這和她想像的上陣殺敵一點都不一樣。
打到現在,連個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