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至親的告別,與阿池純白歲月的告別。
眼看一口口棺木被送入墓穴,池蘅再也憋不住,對著高山屈膝跪地:「爹——」
聲音裹挾內力,不知傳出多遠。
山路之上,身著布衣,頭戴氈帽的中年男人倏爾停下腳步。
「爹——」
餘音飄蕩,赤子悲聲。
男人魁梧的身子隱隱發顫,漸漸的,寬厚的手掌也在發顫。
跟在他身後挑著扁擔的兩位『農夫』,左邊的那位開口嗓音沙啞,似是壓抑著哭腔,他僅以三人能聽見的聲量道:「爹,是妹妹。」
「妹妹」二字脫口而出,池英眼圈發紅,迅速低下頭。
他想過很多遍會以怎樣的場景喊出這句「妹妹」,唯獨沒想過是在生離死別,阿蘅甚至聽不見他喊「妹妹」的時候。
池艾喉嚨上下起伏,哽咽道:「爹,你聽。」
池蘅跪得筆直,放聲大喊:「孩兒想您!孩兒好想爹爹!好想大哥和二哥!」
池夫人聞之淚如雨下。
池家上下的人也都在低頭啜泣。
池衍恍恍惚惚地想:長大後,這還是阿蘅第一次說想他。
池英池艾望著遠處雙目泛紅,忍下熱淚,深吸一口氣,又不敢吸氣大了,省得聽不清阿蘅的話。
池蘅不知父兄會不會來,她拿袖子抹去眼眶滾燙的淚水,站起身,運起內力朗聲道:「爹!今日有好多人來送你,陛下、朝臣、百姓,更有無數黑袍衛護送你們,過了奈何橋哦,莫要回頭!來生,咱們還當父子——」
黑袍衛。
莫回頭。
池艾道:「妹妹不想咱們去。」
池英鬆了口氣:「還好,她沒真犯傻,沒真以為咱們……」
「她現在是在擔心咱們犯傻。」
父子三人皆從對方眼裡看到欣慰與無奈。
「孩兒必不負眾望,在外撐得起池家將門榮耀,在內照顧阿孃安平無憂。爹,大哥,二哥,你們放心罷!」
池蘅忍下酸澀,大喊:「你們放心罷,你們放心去罷——」
這裡有我,盛京有我,池家有我。
所以,放心去罷。想做什麼做什麼,放手一搏,山水有相逢,咱們他年再見!
不用擔心,我會活得很好,阿孃也會很好。
不用擔心。
去罷。
放心去罷。
我知你們無恙,是故無需涉險。趙潛帶著黑袍衛,就等著以防萬一呢。
「要走嗎?」池英問。
池衍背過身去偷偷抹了把淚,他不肯走,想再聽一聽,或許夫人也會同他多說一句。
可惜沒有。
等到山風吹過一個來回,都沒等到隻言片語。
夫人聰明,且與他情意甚篤。多年的枕邊人,哪能連何人是她夫君都認不出?
她看出來了,她識破了,她猜到了。她定是在埋怨他,埋怨他的不告而別,卻又能忍下傷情,全身心配合他。
池衍愧疚難當。
池英池艾緩過來紅著眼不好意思抬頭,只聽一聲「我們走罷」,他們老老實實挑起扁擔,假裝送葬的路人,一邊走,一邊在山路旁扔紙錢。
【將山】上多得是如他們一般挑著扁擔為大將軍父子送行的人。
山有多大,人就有多渺小。
風捲起紙錢吹向遠處,寒風刺骨。
良久,池衍低聲道:「你們妹妹今時獨當一面,接下來,是咱們父子三人的征程了,可不準被她小瞧了。」
「是!」
「是!!」
池蘅擦乾眼淚。
大監看了眼陛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