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不客氣地將她白嫩嫩熱乎乎的白糖糕掀翻在地,她沒有哭,睜大眼,狠狠記在心。
記住不是為了記恨,是為警戒自己,以後莫要把一顆真心捧出來給人隨意踐踏。
後來年歲漸長,沈清和大概領悟老夫人為何對兒媳,對孫女百般厭惡。
她厭惡的不是阿孃,不是自己,是屢次為阿孃頂撞她的爹爹。
然爹爹是沈家頂樑柱,是運朝赫赫有名的鎮國大將軍,沈家還指望他傳宗接代,於是這恨只能被他所鍾愛的妻女承擔。
說白了,老夫人厭惡的是被人違逆的惡感。
清和十指翻飛為祖母剝開柑橘,精美地仿若一副流動的畫。
橘子瓣細緻地擺在瓷盤,老夫人開始還在發呆,後來嘗了兩瓣酸酸甜甜的橘子,茫茫然不說話。
「不是說人老了,心會變軟嗎?」
清和往嘴邊塞了一瓣柑橘,很酸。
她忍著酸味兒嚥下去,輕笑:「看來是騙人的。我去喊清宴,清宴懂得怎麼逗您笑。」
轉身離開之際她聽到老夫人含糊不清地喊著孫子的名,心尖說不清是酸是苦又或者是難言的解脫。
煙花飛到高空,彭!炸開一朵大大的花,她抬頭望向絢爛迷人、只求剎那燦爛的花兒,釋然一笑。
「姐。」
姐弟倆難得有機會並肩立在走廊,清和淺淺應了聲,歪頭細細看他稍微褪去青澀的面部輪廓:「新年好。」
「新年好。」
「多吃點,書院飯食不好嗎?」
「很好,可能是讀書太累,我遠沒長姐聰明,那些晦澀文章,如何都做不到一看就明,觸類旁通。」
清和眼底倒映璀璨煙花的影,嗓音柔和:「在書院開心嗎?」
沈清宴沉默半晌:「開心。」
總比在家開心。在家有說不清的煩惱,去到外面,天高雲闊。
「那就為你的『開心』努力罷。」
「嗯!」
「你看,風箏飛過牆來了。」
清宴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果見一隻畫著長耳朵的兔子飛到沈家院來。
一牆之隔,池家。
池蘅熱切地支使她大哥:「高點,高點大哥,再高點,低了婉婉看不見!」
她腰傷沒完全好,家裡眾人捨不得要她動彈,年三十放風箏的事落到大公子池英身上,池英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將風箏放上天,累得額頭冒汗,心道:風箏放這麼高,沈姑娘得多眼瞎才看不見?
長耳的兔子風箏清和看得清清楚楚,左邊耳朵寫著『開開心心』,右邊耳朵寫著『歡歡喜喜』,橫批:『記得想我』。
她腹誹:幼稚不幼稚啊!
卻還是被這幼稚的把戲哄得所有愁煩都放飛。
不一樣了。
阿姐變得不一樣了。
沈清宴站在身側看她笑靨溫柔,眼角眉梢洋溢喜氣,那是除池哥哥以外所有人給不了的,舒心、滿足、獨一無二的偏寵。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
沈清宴既為她感到快樂的同時,也感到濃濃的失落。
清和不再與他閒聊,身披大氅站在庭院看風箏。長耳兔子畫得惟妙惟肖,像極了阿池。
年三十的晚上,家家戶戶守歲,池蘅掐算著時間隔著高牆扯著嗓子喊,一聲聲的「清和姐姐新年好」,熱熱鬧鬧地填補清和孤寂的內心世界,滾燙的安全感充滿心房。
而後新年的鐘聲響起,轟轟烈烈。
煙花齊鳴,人間好擁擠。
……
過了春節,便是清和二十歲生辰。
二十歲未出嫁的姑娘在運朝算得上老姑娘,沈延恩為了女兒前往宮裡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