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帶著圍裙走出來,一看到她就笑了:“莞莞,起來啦?”
沒有問她為什麼回來,彷彿她在這裡出現是理所應當的。
舒莞怔怔地看著她,眼眶一熱,走過去抱住她,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小姨手裡還拿著炒菜用的鏟子,有些手足無措地抱住她,又小心翼翼地避免鏟子碰到她的後背,輕柔地說:“怎麼啦?”
獨自一個人,如履薄冰地走到今天,眼看著快要成功了,可那些積攢一下的怨毒和委屈,終於在這個懷抱裡爆發出來,舒莞抽噎著說:“他認賊作父……他還罵我……”
往日裡那些好口才都沒了,彷彿只剩下這兩句話,翻來覆去的說,拉著她坐到沙發上,輕聲安慰:“莞莞,阿弟被他們收養的時候還小呀,他什麼都不記得了……你要體諒他,如果他知道發生過什麼,就不會那樣對你了。”
她還是在哭,淚眼模糊間,彷彿看到那時在醫院,醫生拿著病危通知書找親屬簽字。
那時她己經懂事了,哭著拉住叔叔嬸嬸的衣服,追問爸爸媽媽會不會有事。
嬸嬸有些不耐煩,但還是拉著她到一邊,叔叔則反覆地和醫生確認病情,聽到手術的成功率不高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保守治療呢?”
“保守治療的話……家屬要做好準備,他們成為植物人的機率很高……我們還是建議做手術,正好這幾天有國外的專家在這裡開會,在國外這類手術成功率還是很高的。”
叔叔最後還是拒絕了手術,即便在醫生看來,是不可思議的。
她大哭著跑過去抱住醫生,求他救救爸爸媽媽,可醫生最終還是搖搖頭,吩咐護士把她抱回親屬那裡。
那對夫婦是她的親屬嗎?
他們是魔鬼!
他們根本不想爸爸媽媽好起來,這樣……他們可以順理成章地成為她和弟弟的監護人,家族的一切都會在他們的掌控中!
舒莞始終清晰地記得,因為沒有選擇手術,最終爸爸媽媽還是走了,一個是在中午,一個是在傍晚。
那個時候叔叔嬸嬸己經搬到了她家裡,美其名曰“照顧”孩子,他們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弟弟一直在哭,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那是她對那個家,唯一,也是最後的印象。
後來在靈堂上,她拼命的哭,一邊哭,一邊指著叔叔嬸嬸:“是你們不肯救爸爸媽媽!你們害死了爸爸媽媽!”
她只是個六歲的小女孩,可心底什麼都明白!
她的聲音不高,因為太難過太難過,斷斷續續抽噎著,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指著他們,不肯把手收回去。
叔叔嬸嬸臉上掛著的那絲虛偽的悲慟終於轉成了不耐煩,他們把她送出了靈堂,沒有回家,直接送去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那裡有著天藍和白色相間的病號服,有冰冷的鐵窗,有永遠藏在口罩後邊、只露出一雙眼睛的護士,和一針又一針,令她昏睡過去的藥水。
他們從沒有來看過她,對外宣稱說小姑娘精神出現了問題,送去治療了,幸而她的弟弟還小,可以把他當做親生兒子對待。外人聽說了難免唏噓,曾經那樣完美的一個家庭,兒女雙全,最終卻落得這麼慘烈的下場。
是啊,這麼慘烈!
從此之後,她就記住了他們。
曾經的叔叔嬸嬸——韓盛林和鍾楠。
即便是被打鎮定藥水的昏昏醒醒之間,她也咬牙記著,總有一天,她會討回來!
“莞莞,莞莞……”小姨緊緊握著她的手,試圖把她冰冷的手捂熱似的,小心地說,“要是覺得很辛苦,你回來好不好?或者小姨陪你去找阿弟,和他說明白,他就不會這樣對你了。”
舒莞己經漸漸地不哭了,她有些恍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