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現在我才懂得,最慘的不是人家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人家,而是人家喜歡我我也喜歡人家,卻不能長久在一起生活;不但不能在一起生活,反而還要互相提防,甚至不得不殺死對方。
我最近時常咀嚼天意弄人四個字。想如果我沒有生病,便沒法出宮療養,如此也就不會有見到秦斂的一天;如果當初沒有見到秦斂,自然也就沒有來南朝的一天;如果沒有來到南朝,便也不會有籌謀要殺死秦斂的一天。
然而如今我生了病,見到秦斂,嫁來南朝,籌謀殺害秦斂的同時卻又捨不得,只好眼睜睜坐看秦斂指使秦九韶作亂蘇國,等他明日擬旨將我拘禁,或者直接賜死。
不論怎麼看,都沒有我和秦斂圓滿的一日,只好歸咎於為天意弄人。
我把那塊通透碧綠的玉攥在手心,鬆開又攥緊,燈花忽然噼啪一聲,我嚇了一跳,手中玉墜應聲而落。心驚膽戰一低頭,那沒通透碧綠的玉墜竟然沒有被摔得碎裂,只是和蓮花銀框分離開來,滾了兩滾,悠悠躺在了我的腳邊。
倒是很快有侍女聞聲而來,未經通傳直接跪下來將其捧起。我瞅她兩眼,道:“給我溫一壺茶,我要去見陛下。”
侍女躊躇片刻,竟不肯站起。我又瞅她一眼:“我的話你聽不懂麼?”
她的後背深深伏下去:“陛下有旨,今晚您不得離開這寢殿半步。”
我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怕我和人私通訊息嗎?”
她一言不發。
“我還以為要等到明天正式下旨才會開始呢。”我把聲音儘量放柔和,“那我如果非要離開呢?你們還要格殺勿論嗎?”
侍女的額頭貼在手背上,手背貼在地磚上,依舊一聲不吭。
我看了她一會兒,道:“罷了,既然這樣,去給我做點芙蓉玉露糕來,這總可以了吧?”
第 二十五 章
第 二十五章、
次日果然有旨意傳至柔福殿,內侍看我一眼,我站在門檻後,在他開口前截住他:“我在聽。”
我本以為他會堅持讓我下跪,已做好了強詞奪理的準備。沒想到他卻將我的不正常看做了正常,兀自對著空氣念道:“皇后數違教法,拘於柔福殿,非令不得出。”
我點點頭,很是識趣地轉身回了內室,一天也沒有踏出一步。
只是軟禁總要有名堂,秦斂選的名堂卻是如此的理不直氣不壯。其實總歸我已然將媚色禍國這四個字深入南朝百姓人心,他就算真的如此說了也沒什麼大不了。
何況我還收了趙佑娥送的小白貓一隻,謀害性命的事雖然沒有做,勾結秦旭的名目還是可以添上的,更何況這本就是我來南朝的使命之一。想來如果擬旨的人換做蘇啟,他必定不會如此優柔寡斷,肯定會一條條把能想到的都寫上,反正此時的我不過是一團麵糰,要捏圓捏扁全看他的意思。
只是我既然被軟禁,也就難以得知外面情形如何。不知道蘇啟是否已經順利大婚,秦九韶是否已謀反,秦旭是否會捺不住氣過早舉兵而起。
唯一確定的只有兩件事,卻都不是好訊息。一件便是趙佑儀應該在十五日之後嫁定了,我本來還指望想點辦法讓她再拖延些時間,如今自身難保,也只好作罷;另一件便是我一直掩耳盜鈴只做不聞的兩國紛爭終於捂不住,將要兵戎相見了。
我逗了逗那隻蘇啟專門送給我解悶,隨我從蘇國來到南朝的八哥,嘆了口氣,小聲說:“我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對不起父皇和哥哥。”
我想起我在臨來南朝之前,曾跪在蘇國皇宮最為宏偉的未央宮前,信誓旦旦地向父皇保證,我是肯定不會愛上秦斂的。我只是想要問他一個問題,僅此而已。
而父皇問我,假如你真的愛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