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內心良善……”潘太后喟然,抬手吩咐宮人,“你們先退下,我要單獨與九哥說說話。”
九郎略感意外,宮人與內侍們依次退出,馮勉亦低首離開。潘太后這才叫九郎再往前坐些,因攜了他的手,輕聲道:“我聽說此前在邢州出了些事情,是否果真有人膽敢搶奪丹參?”
九郎心知潘太后雖身處深宮,天下大事卻無不在其掌握之中,便只得如實說了邢州之事,單單對雙澄輕描淡寫一帶而過。饒是如此,潘太后仍是緊抿了唇,臉色愈加蒼白。
他忙勸慰:“嬢嬢,那些盜匪與瀆職丟物的河間馬軍已經被關押在邢州監獄,等臣稟明爹爹後,再請爹爹定奪。”
潘太后卻冷笑一聲,重重一叩榻上矮几,眼裡含著尖針般的光。“自從我病倒之後,官家七日內連線撤換戶部、工部五名要員,前日裡御史中丞在殿上含淚陳說變法之弊,卻被他一紙詔書貶出汴梁。你說,我這次得病,豈不是正遂了他的意?!”
☆、第九章 煙樹參差曉寒深
他沉默無語,從去年起,新任的參知政事連番上書訴說舊政積弊,言辭極為懇切。官家本就不是個墨守成規的人,聽後深為所動,有心施行新政,但潘太后一脈在朝中與地方都影響極大,這兩黨之爭便如燎原星火般越燃越烈。
潘太后見他低著頭不說話,便又加重了語氣:“先前我身子還硬朗的時候,官家就為新政之事屢次與我言語不和。這番我臥床不起,太醫告知藥劑中必須要有朔方丹參,端王本來自願前往河間,臨走前官家卻忽然將他換下,讓你趕去邢州。這安的是什麼心?我當時神志不清,若是知道了,定是不允!”
她越說越怒,不由猛烈地咳嗽起來。九郎心中不是滋味,急忙一按座椅扶手站起來:“嬢嬢請息怒,臣以為嬢嬢的病還是因過於勞心而得。官家縱然在新政上與嬢嬢意見相違,但在臣出發去邢州前,他也叮囑臣要小心謹慎,及時趕回。”
潘太后抿緊薄唇,過了許久,才冷冷道:“你說那為首的劫匪是陰差陽錯才搶了丹參,我卻不信。若不是有心謀劃,誰又能在馬軍手中輕易搶去東西?”
九郎雖也覺得此事頗為蹊蹺,但見太后言語中已對官家起了疑心,只能俯首道:“嬢嬢,那群馬軍是一時大意,加上對方身手了得,才會……”
“身手了得?”潘太后緊盯著他,“當真是一般的劫匪?”
他想到雙澄,微微晃了晃神,臉色仍從容:“只是其中有一人較為厲害,尋常馬軍不是她的對手。”
“可曾審問清楚,到底是什麼來歷?”潘太后不由扶著床榻直起身來。
九郎緩緩垂下眼簾,平靜道:“江湖人而已,浪跡四海,並無什麼背景。”
潘太后蹙起雙眉:“將此人押解至汴梁,再行拷問。”
他微一抬眸,望著潘太后道:“丹參正是因她才失而復得,臣念在她年幼無知,已將她放走。”
“什麼?!”潘太后臉色一變,攥著扶欄厲聲呵斥,“九哥,你怎能如此率意妄為?!”
他似是早有此預料,當即撩起衣袍跪倒在地:“臣只是覺得她功過相抵,並不是有意作惡,無需再押解入京。”
坐在榻上的潘太后面如寒霜,她素來覺得在諸多皇孫中,九郎最為識大體明是非,加之幼年遭遇坎坷,令她時常抱以憐惜珍愛之心。但她未曾料到這一次,九郎竟如此草率行事。
“為何其他劫匪還關在邢州,唯獨這最為厲害的人卻被你放走?!我常誇讚你聰穎懂事,但你這次怎會變得這樣糊塗?!”她一徑斥責,九郎再無辯解,只是低頭跪在榻前。
此時水晶簾外有人小心翼翼地道:“啟稟太后,端王得知太后病情有所好轉,特來問安。”
潘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