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均平曾遠遠地見過陸鋒的那個妾室,她穿一身紅衣站在陸鋒身邊,身段婀娜,眉目豔麗,有那麼一瞬間,賀均平以為自己又看到了十年前的那個人。
“哼——”賀均平將請柬狠狠地扔到一邊,一臉鄙夷地道:“他莫不是以為這樣就顯得自己長情了,真真地可笑。”嘴裡這麼罵著,心裡頭偏偏又不是滋味,既心虛,又有些嫉恨。他很不喜歡陸鋒,或者說他憎恨所有人,他們憑什麼活得那麼滋潤,憑什麼有人愛有人心疼,而他卻像個陰暗的、卑鄙的老鼠一樣可怕又可惡。
賀均平咬著牙陰沉沉地笑,得意道:“陛下不是說要派人去方頭山招安麼?我看陸將軍就很適合。”他倒要看看,已娶妻納妾的陸鋒終於見到自己心心念唸了十年之久的方琸雲時是一副怎樣的姿態?方頭山的大當家又怎麼會去給別人做妾!
那一定精彩之極!
他惡意揣度著陸鋒糾結又懊惱的樣子,越想越覺得解恨!
七月末的天氣已然漸漸褪去了暑氣,尤其是傍晚,太陽下山後,風裡便帶了些許的涼意。賀均平騎著馬在城裡慢悠悠地晃盪,過南門口時,忽地聽到一陣破風之聲,他驚覺不妙,趕緊朝路邊躲,那身刺眼的紅衣卻猶如夢魘一般捲過來,賀均平只覺得胸口一涼,他睜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女子,烏髮墨眼,雪膚紅唇,一如十年前初見……
“……喂,賀均平!”
賀均平緩緩睜開眼,臉上依舊帶著些驚恐,愣愣地看著面前的琸雲,傻乎乎地沒說話。
“你怎麼了?”琸雲掏出帕子在他臉上擦了擦,關切地問:“做噩夢了?出了一頭的汗,手還冰冰涼的。”她說話時又捏了你賀均平的手,他立刻回過身來,猛地握緊了她的,喃喃地喚了一聲“阿雲——”
“真有你的,這也能睡著。”琸雲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起身給他倒了一杯熱茶遞到他手裡,又道:“你不去大將軍府看看麼?”前幾日吳府傳來喜訊,趙氏竟老蚌生珠,懷了身孕,賀均平覺得挺彆扭的,只派了府裡的管家送了些東西過去,自己卻一直捱著不動身。
而今聽得琸雲如此一問,賀均平愈發地有些不自在,撓了撓腦袋,小聲道:“我去做什麼?不去!”
“你不擔心麼?”琸雲輕輕推了推他,柔聲道:“還是去瞧瞧吧,省得你睡不好。”
賀均平也不曉得怎麼解釋自己做惡夢的事,只得硬著頭皮應下,“嗯”了一聲,端起茶喝盡了,這才慢吞吞地起身離開。
不知何時外頭竟下起了雨,一會兒竟愈發地大起來,風也呼嘯出聲,遠處甚至還有隱隱的雷鳴。賀均平不喜乘車,索性騎了馬在雨中走,不想才出了巷子竟被個邋里邋遢的道士攔住了去路,那道士睜著一雙渾濁的眼,故作高深地指著賀均平道:“施主今日有卦。”
賀均平半眯著眼睛斜睨了他一眼,不耐煩地道:“滾開。”
那道士卻彷彿沒聽到似的,半閉上眼伸出右手掐指算起來。京城裡常有些僧人道士裝瘋賣傻,但也有些有本事的,一種護衛悄悄打量賀均平的神色,見他面色雖有不豫,但並未再出聲喝罵,便守在原地並不動手。
那道士猛地一睜眼,雙眸中射出精光,直直地盯著賀均平道:“施主錯矣,姻緣本是天定,怎好強求。你上輩子毀人姻緣,以至於丟了性命,今生僥倖改了前程,怎好一錯再錯,若不能及時回頭,小心要遭天譴……”
“給我打出去——”不等那道士說完,賀均平已厲聲喝道,眸中寒冰徹骨,竟是眾人從未見過的陰冷,“好大膽的妖道竟敢妖言惑眾!我命由我不由天,老天爺不是要天譴麼,何必等到以後,今兒一道雷劈下來就是。”他一邊說著話,一邊緩緩舉起兩隻手,抬頭看著烏沉沉的天,滂沱的雨水從他頭頂迅速淌下,滑過他堅毅而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