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從之崔浩然,雖然屆時平城勢必大亂,可他只要成功後立即遠遁,再亂也是波折不到他的。
他只需做成這樁事,就可以想見之後半生的榮華富貴,他同柳從之崔浩然都無交情,就算下手,又有何不可?
陳沛知道壞了事,難得仍然鎮定,薛寅一曬:“你的信送出去了麼?”
陳沛面色微變:“什麼信?”
“陳大人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薛寅漫不經心把玩著手中削鐵如泥的匕首,他手極靈巧,飛速轉著手裡鋒利的匕首,一丁點不擔心把自己的手指給折了,打個呵欠,倦倦道:“陳沛陳大人,我猜我爹和你並無多少交情?”
陳沛道:“此話怎講?老寧王於我有恩,我十分感激,不過是想回報故人之情。我深夜來此,乃是聽說崔將軍身體有恙,特來檢視,又有何不可?”
薛寅微微一曬。
薛軍師雖然看著成日都在睡覺,但眼睛還沒瞎,腦子也還好用,勉強算得上有過目不忘之能,見過面的人多半能記住,大多數和他爹關係不錯的舊部他都能數出來。
這陳沛說是老寧王的舊部,薛寅對他卻只有極其模糊的印象,究其原因,恐怕是老寧王同這人交情本就談不上多好。薛寅嘆口氣,陳沛駐守平城數年,駐紮北疆雖不是什麼好差事,但平城也算得上是北邊諸城裡較為富庶的一個城,若當真是老寧王的舊部,老寧王自己都被困北化至死不能回京,與他關係親近、受他恩惠的舊部,又怎能如此逍遙?
這麼一個人,一遇薛寅卻十分熱絡,明知薛寅身份特殊,正經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卻十分熱情地表示想要幫忙,豈非奇怪?更何況他送出去那封信……
薛寅打個呵欠,陳沛見他不搭理自己,前一刻還在義正言辭地辯解,後一刻竟是驟然出手奪薛寅手中的匕首。這人所言無論真假,但看得出,確實是武官出身,手底下多少有一點硬功夫。薛寅一面打著呵欠,一面腰往後仰,輕鬆避開這一招,而後手中匕首一揚,貼著陳沛脖頸擦過,帶出一絲血花。
薛寅用匕首抵住這人脖子,嘆一口氣,柔聲道:“陳大人不必驚慌,跟我走一遭便是了。”他睏倦的眼底稍微露一分崢嶸血色,“你今天不該來。”
陳沛脖子被刀刃抵著,十分識趣,一點不輕舉妄動,聞言只道:“你如此身份,又為何甘為柳從之賣命?你明明是萬人之上的帝王!”
“我不過一介亡國之君。”薛寅不感興趣地打呵欠,千古罵名都受得,更遑論這三言兩語的質問?說他為柳從之賣命也好,不為柳從之賣命也罷,他不過是……
薛寅疲倦地閉眼,他也說不清楚,他不過是不稀罕這萬人之上而已。
萬人之上的位置,看著花團錦簇,可又豈是好坐的?世上有柳從之這等命硬皮厚偏要自討苦吃的人,也有薛寅這等混吃等死別無所求的,人各有志,不能強求。薛寅一面架著陳沛往內走,一面想,他不過是不想柳從之喪命而已。
柳從之這條命是他救的,救人就要救到底,如今大軍重整,好不容易有了一分對抗月國的籌碼,可不能讓陳沛這等人給暗算了,否則北邊又會是一場大亂。
這亂世亂得夠久了,他只希望這一場不可避免的戰火是最後的烽煙,這世道最難求的,不過太平二字。
崔浩然挑眉看一眼推門而入的薛寅,再去看薛寅手裡駕著的陳沛,大概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語氣不善道:“陳大人這是來做什麼?”
陳沛強辯道:“我不過是聽說崔將軍身體有恙,特意來看看,崔將軍何必如此?”
這套鬼話崔浩然也不可能信,聞言冷笑一聲:“你來得可勤快。”薛寅默不作聲聽二人來來去去交涉,從袖子裡拿出隨身攜帶的軟繩——也就是民間號稱“鎖不服”的軟繩將人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