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將發見無數無數的新的聶耳!新的黃自,新的張曙、任光,新的洗星海!
從桂林認識聶耳的三兄敘倫先生起,使我更多的知道聶耳的家庭。及至到了昆明,又曾拜見聶耳的老母、大兄,並曾和敘倫兄一家,由運糧河乘船過大觀樓,泛昆明湖,登西山,掃聶耳的墓。我也曾從他的墓上,望從我頭上過去、冉冉向巫家壩降落的美國戰鬥機,望湖上往來翱翔的鷗鳥,望百里盪漾的波和草,和隱約在碧波盡處的大昆明的城郭樓臺。當時我想,縱然是“硬骨也成灰”吧,聶耳總算能歸骨故鄉,而且安眠在這樣的山水勝處,算不錯的了。比起來,張曙父女的忠骨一度由三廳同志把它葬在桂林將軍橋冰水塘畔,郭沫若先生還給他立了墓碑,後來卻給電工廠的老爺們拋在另一荒山的叢冢間,連郭先生題的碑也敲成了兩橛,半橛插在棺邊,剩了“曙之墓”三字。憑著這,我們才辨識了遺骨的所在。朋友們正預備給他改葬,恰逢湘桂戰起,兵火倉皇中遂無暇及此。於今不知怎樣了。再比起來,任光兄殉難江南戰地,甚至不知埋骨何處,……想到這些,我不覺潸然淚下。
倘使不打仗了,和平了,民主了,我想無論如何要去收拾和找尋這些戰友們的骨頭。
中國音樂家太可憐了。
真不應該這樣慘。
恕我寫不下去了。
(原載 1946 年 7 月 17 日上海《文匯報》)
《南國》月刊——雜誌回顧
若不是編者幾次囑託,我很難有機會再想到《南國》月刊時代的事。即便是被逼著“回顧”一下吧。由於我非常健忘,而刻下我也多忙,這答案必定是不完全的。當日的辛酸,事後想起來每每成為愉快,但我甚至也無緣充分地享受這種愉快。
說到辛酸,老實說,最尖銳的還是再前一個時期。當我們的藝術運動還不曾受到社會的廣泛注意,因而得不到有力支援的時候;當我們的電影拍到一大半,沒有底片和資金,無法拍下去的時候;當我們學生時常開不出伙食,演劇募款,觀眾比演員少的時候,我們是辛酸的。及至後來,運動漸漸開展,我們的戲有了更多的觀眾,書店老闆看到我們必定也可能有更多的讀者,因此當時現代書局的洪雪帆先生便跟我們訂合同。除《南國》月刊之外,同時又辦一個《南國週刊》,我們的筆應接不暇,這時已經不算太辛酸了。
搞刊物的興趣我是發生得頗早的。最初自然是《少年中國》月刊和《創造月刊》,但都是我參加團體的機關刊物,自己不曾直接負過編輯責任。直到我和亡妻漱瑜創刊了一種名為《南國》的小型週報,這才感到自編刊物的興奮。那是啟智書局張先生(他的名字我一時記不上來了)替我們印刷的,編排、校對都是我自己經手,用道林紙精印,第一次介紹了 Beardsley①的《沙樂美》插畫等。漱瑜寫的幾篇散文詩似的東西很引起了朋友們的欣賞。日本惡魔派作家谷崎潤一郎來上海,這上面也有反映,彷彿譯登過他一篇《上海郊遊記》。
《南國》月刊的出現在一九二五大革命後的第二三年。那時上海社會科學的研究熱和新戲劇、新文藝運動的急激展開是蔚為壯觀的。小布林喬出身的作家們,有的從民族任務顛落,露出本來面目。而大部正義感較強的,從徨到吶喊,進行向新階級的轉變。《南國》月刊的創刊似乎在我由廣州悵然歸滬,找俞珊來代替唐叔明在上海、南京上演《沙樂美》各劇以後。因此我記得創刊號上載有我們在黃花崗拍的照片,還有俞珊女士扮的沙樂美抱著一顆約翰的頭,而扮約翰的便是陳凝秋,即今日在陝北做參議員的“塞克”。
那時,大家對戲劇理論及其史的考察,都有一種雄圖。洪深先生寫的戲劇論文、記得從宇宙的構成,各行星的距離關係等等寫起。照那個來勢,《南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