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爹分不清眼前的阿爸許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了。是人?是鬼?非人?非鬼?半人半鬼?既是人又是鬼?
阿爸許將乾糧袋裡的東西吃完,又將指縫間的渣子舔了一遍,然後朝姥爹伸手道:“還有沒有?”
姥爹道:“還有,但是在屋裡。要不你跟我過去吃?”
阿爸許將手往衣服上蹭了蹭,說道:“好哇。”臉上沒有半點不自然或者拘束,好像他和姥爹還在蘿蔔寨一樣。
阿爸許將乾糧袋還給姥爹的時候,這才看到姥爹肩膀上的竹溜子。他驚奇道:“它怎麼見了我也不打招呼?不到我這裡來,怎麼還爬到你的肩膀上了?幾天不見,它就被你調養得比我還親近了嗎?”
竹溜子見阿爸許看到了它,嚇得急忙順著姥爹的手臂鑽進了袖筒裡,就如見了貓一般害怕。姥爹能感覺到袖筒裡的竹溜子還抖抖瑟瑟。它肯定也嗅到了不對勁的味道,才會嚇成這樣。
姥爹隔著一層布撫摸竹溜子,讓它不要那麼恐懼。然後姥爹說道:“我沒怎麼調養它。它為什麼不親近你,這還得你來解釋給我們聽。”
阿爸許臉上掠過一絲不安,不過轉瞬即逝。
帶他回到小旅館,姥爹又讓他狼吞虎嚥地吃了不少東西。在他吃東西的時候,姥爹又暗暗觀察了一番,還是沒有找到半點破綻。鬼吃飯是用嗅的。他剛才吃掉了乾糧袋裡的乾糧不說,現在又吃掉了三四碗飯。姥爹沒見他偷偷地嗅鼻子,吃法完全是人一樣的。除了經過身邊時候有陣陣陰風,其他行為舉止跟正常人無異。
“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姥爹坐在阿爸許對面,突然大聲問道。
在毫無破綻的時候,突然發問或許可以讓對方一驚,從而露出馬腳。
阿爸許果然雙手一抖,飯碗掉在了桌上,磕出沉悶的聲音。飯粒從碗裡跳了出來,撒在桌面上。燭光淡黃,將飯粒染了一層啞黃。姥爹不經意想起兩人共同對付弱郎大王時屋頂上撒豆子的情形。
“難道我真的死了?”阿爸許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的回答讓姥爹始料不及。
但這回答說明阿爸許對遭遇鬼靈暗算的事情不是一概不知。
姥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說他確實死了,怕他太難過。說他沒死,也是自欺欺人。不如先問清他自己是怎麼經歷這段時間的。於是,姥爹問道:“那天你提著瓦罐去了牟尼溝,為什麼一直沒有回蘿蔔寨?”
阿爸許的臉色越來越差,最後蒼白如紙。
姥爹給他倒了一杯水,讓他喝完再說話。
阿爸許默默地喝水,嘴巴在水面輕輕吹後用力地吸,發出哧溜溜的聲音,彷彿水很燙。但那杯水只是溫水而已。
姥爹心想,或許是他體溫較低,所以對別人來說只是溫水,但對他來說是有點燙的水,需要先吹氣降溫,再慢慢地喝。這就如人烤火曬太陽只覺得溫暖,而鬼覺得太燙,甚至要被焚燒一樣。
阿爸許勉強喝了幾口水,終於將他在這幾日的經歷說了出來。
他說萬萬沒有想到一個無冤無仇的乞丐會突然襲擊他。那天,他將新捉來的小精怪在煮珠湖裡浸死之後像往常一樣挖了個坑埋葬。他已經不記得是第幾百次來到這裡做這種事情了,除了上回被多吉偷竊過獐子精的屍體之外,他從來沒有遇到過其他意外情況。所以他做這事的時候漫不經心。殺死精怪就像別人殺死一隻雞那麼稀鬆平常,掩埋精怪就像別人挖坑種菜一樣熟練而隨意。
他說他還是挺為已死的精怪考慮的,埋葬的地方總是選擇庇廕的地方。
那天他發現一個乞丐提著一個陶罐跟在後面,一股難聞的臭味隨之而來,不知道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還是那個陶罐裡散發出來的。總之,那股臭味讓他對那個乞丐避而遠之,連一句驅趕的話都懶得去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