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對女子的約束不算嚴苛,經常可見一些官家小姐帶著帷帽上街,有些膽大的,以真面貌示人,百姓見了,也不覺得如何離經叛道。
諸如四大才女、京城四姝之類的美名,大家都津津樂道,甚至有幾位,還曾公然露面。
然而此刻,許多人卻覺得,名揚都城的那幾位,與面前佳人相比,未免沾染太多紅塵煙火氣,落了下風。
蘇映雪對國都並不熟悉,一時分不清蘇府的方向,大白天也不好飛簷走壁,便閃身躲入一個清淨之地,待到晚間,才躍上屋頂,大致辨別了方位,往城東飛去。
在蘇府兩條街之外,她看見一間大宅院上,掛著安陽侯府幾個字,不由停下腳步。
安陽侯陶家……她曾經的未婚夫,就是陶家人。
蘇家雖可稱一句書香門第,與陶家相比還是差了一截,當年,蘇映雪之所以能和安陽侯府的二公子指腹為婚,全因她母親曾救過安陽侯夫人一命。
可惜,救命之恩抵不過世俗利益,一個母親去世、不受寵的孤女,自然比不過蘇家人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因此,在她被誣陷時,陶家不僅沒為她說過一句話,還縱容未婚夫和她的異母妹妹勾搭在一塊。
後來直接將婚約物件換成蘇月芙,或許在陶家看來,只要娶的都是蘇家女,便算保全了自己守信的名聲。
蘇映雪立在屋脊上,夜風吹得衣擺飛揚,陶府的一切印入眼中。
這座百年勛貴之家,子孫後代已漸漸忘卻祖上的榮耀血性,被膏粱錦繡迷了眼,男人不求上進,與歌姬美婢廝混,女人困居後宅,為寵愛和利益勾心鬥角。
越過那些奏著靡靡之音的院落,蘇映雪在東邊一座小院裡發現蘇月芙的蹤跡。
這位繼母所出的妹妹,最終還是吸著她和她母親的血,高嫁入陶家。
居所在東邊,說明蘇月芙在陶家還算受重視,此時院內卻傳來杯盞落地的聲響。
蘇映雪透過半闔的窗戶,看清屋裡的場景。
「二爺又出門了?」蘇月芙冷著臉問。
丫鬟戰戰兢兢道:「是,說是應了李府少爺的約。」
「哼,什麼李府少爺,只怕又奔著得月樓那賤蹄子去了。」蘇月芙說得咬牙切齒,「大爺能襲爵,他比不得也就算了,讀書功名又比不過三爺,這麼大的侯府,將來都是別人的,他倒心大,一點也不著急!」
蘇月芙越說越不甘,她費盡心機,將本不屬於她的如意郎君勾到手,頂著旁人的羨慕風光大嫁,入了侯府才發現,那些光鮮亮麗,都是給外人看的,高門大院的生存之道,一點也不輕鬆。
上頭婆母嚴厲,規矩繁多,底下僕人看人下碟,見風使舵,那些妯娌姑嫂更沒有一個好相與,稍一不小心,就會被人踩在底下。
可即便如此,她依舊牢牢抓著眼前的富貴不願鬆手。只因她現在擁有侯府嫡次媳的身份,來往結交的,全是高門貴女,往日小姐妹見了,那個不眼紅髮酸?她享受別人的酸澀嫉妒,一旦離開侯府,可就什麼都沒了。
偏偏所嫁之人是個紈絝子弟,不能襲爵又不上進,待到日後分家,最多不過得幾分家產,當個富家翁罷了。那樣的生活,絕不是她想要的。
蘇月芙盯著跳躍的紅燭,似乎透過燭光,看到滿府富麗堂皇,一想到這所有一切,將來都是大房的,心裡就像有蟲蟻啃噬,她不由喃喃:「若二爺能襲爵就好了……」
嫡長和嫡次,一字之差,天差地別,但也不是所有的嫡長都能笑到最後,她那位姐姐……如今不就化為塵土了麼?
燭光下,蘇月芙眼神閃爍。
窗外,蘇映雪飛身離去。
她原以為,蘇月芙搶走她的姻緣,是因為真情難抑,現在看,竟是為了富貴權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