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4月末,《修道院紀事》中譯本獲得中國《首屆魯迅文學獎·文學翻譯彩虹獎》;5月1日,若澤·薩拉馬戈從他在西班牙加那利群島蘭薩羅特島的寓所電傳給我一封賀信:
“親愛的範維信教授:得悉你獲獎,特表示祝賀和高興。雙重祝賀,雙重高興,這是因為,由於您翻譯的《修道院紀事》一書,我得以帶著尊敬和友好之情分享你一生這幸福的時刻。我相信,這不是最後一次,更多的幸福時刻在等待著你,這實為你傑出的工作使然。”
同年10月,瑞典皇家學院宣佈把1998年諾貝爾文學獎授予若澤·薩拉馬戈,我的一位朋友在最早的時間打電話告訴我這一訊息,當時是北京時間晚上9點。我立即寫了一封賀信,信中說:“得悉你獲獎,我並不感到意外,因為你當之無愧,你的《修道院紀事》當之無愧,你的全部作品當之無愧。”
但是,若澤·薩拉馬戈寓所的電話/電傳一直髮出忙音,第二天還是這樣。當時我還以為,大概全世界都在往他家打電話,擠不過去,只得透過郵局把信寄走。
其實,若澤·薩拉馬尤並不在家,他作為葡萄牙文學界的代表去參加德國法蘭克福圖書博覽會了。那天下午1點,他來到法蘭克福機場候機室,準備返回蘭薩羅特。他知道,就在此時此刻,瑞典皇家學院秘書長斯圖雷·艾倫可能正走出辦公室,來到貴賓廳,向雲集在那裡的記者們宣佈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九十年來,這一直是世界各地的小說家、詩人和劇作家們焦急等待的時刻。但這一次若澤·薩拉馬戈卻十分平靜,因為近4年來許多人都認為他可能獲此殊榮,但一次次沒有成為現實,每逢別人對他談起諾貝爾文學獎,他總是說“我只不過是一種可能”。
就在他等飛機的時候,電臺和電視臺都中斷正常節目,宣佈:若澤·薩拉馬戈成為葡萄牙語作家中第一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在這種情況下,他決定向後轉,返回圖書博覽會。
賀信發出以後,我坐在書房的寫字檯前,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湧現。
1987年,我赴葡萄牙里斯本大學文學院進修。應當說,當時我對葡萄牙文學幾乎一無所知,只譯過若澤·羅德里格斯·米格依斯一個短篇。我翻譯出版的都是巴西作品,例如亞馬多的《死海》、《老船長外傳》,埃里科·維利希莫的《大使先生》、《安塔列斯事件》等。湊巧的是,在我去里斯本之前亞馬多夫婦應我國文化部邀請來華訪問。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亞馬多問我:“聽說你要去葡萄牙,你認識哪些葡萄牙作家?”我坦率地說:“對於葡萄牙文學及作家,像中國一句俗語所說,我是兩眼一抹黑。”他說:“我給你寫一封介紹信,好吧?”
我當然高興。
果然,老作家第二天就把“介紹信”給了我,上面列出十幾位葡萄牙作家和文學評論家的名字及其住址、電話,並特別在其中的阿爾瓦洛·薩萊馬名字後面註明:“此人中午12點起床,請勿在此之前打電話。”亞馬多在“介紹信”最後寫道:“請你們像接待我一樣接待我這位朋友。”
名單中就有1998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修道院紀事》的作者若澤·薩拉馬戈。
到了里斯本,先是請教文學評論家,瞭解葡萄牙文學概況。他們當中特別令我感動的是阿爾瓦洛·薩萊馬。當時他已70高齡,身體不好,走路顫顫巍巍,但我兩次向他請教,他都像給學生上課一樣,一講就是兩三個小時。記得最後一次結束時,他對我說:“請記住,研究葡萄牙現代文學,要死死盯住兩個人,一個是米格爾·托爾加,一個是若澤·薩拉馬戈!”
這兩位作家都曾被提名為諾貝爾文學獎的候選人。
可惜,米格爾·托爾加去年以90高齡去世。
對葡萄牙文學有個大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