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魯斯推開她一點,看著她。她柔軟豐滿的身體像絲絨一樣貼在他身上,粘在那兒,卻有自己的特質。她面容寧靜,幾乎像是睡著了,他感到她很美。他腦子裡突然躥出施奈德剛才在酒吧裡說的話——施奈德說自從他離開聖路易斯以後還沒有看到過一個比弗朗辛更好看的妓女。她的臉有了變化了,但說不出在哪些方面變化了。其他男人也像自己現在一樣看過這張臉,親吻過她溼潤的嘴唇,聽到過現在他聽到的聲音,感覺過現在吹在他臉上的呼吸,知道這一切讓他苦惱不堪。這些男人很快付過錢,走人,其他男人又來了,還有更多其他的男人。他腦子裡很快閃過數百個男人不斷進進出出一個房間的可笑畫面。他轉過身,從她身邊掙脫開來,內心的熱情忽然熄滅。
“怎麼了?”弗朗辛睡意蒙朧地問道,“來吧。”
“不。”他聲音嘶啞地說。他突然走過房間,還被地毯邊緣絆了一下。“我的天!……不,對——對不起。”他抬起頭。弗朗辛呆呆地站在房子中間,伸出雙臂像是在給他描繪某個東西的形狀,滿眼茫然。“我不能。”他對她說道,像是要做出某種解釋,“我不能。”
安德魯斯又看了看她。她站在那兒沒動,困惑的表情還停留在她的臉上。他推開門,一鬆手,球形把手飛速地旋轉。他走進黑暗的客廳,走到盡頭,開啟通向平臺的門,在平臺上站了一會兒,貪婪地大口吸著空氣。當雙腿稍微恢復了一點力氣後,他扶著欄杆摸索走下樓梯。
他在凹凸不平的人行道上站了一會兒,前後看了看街道。黑暗中屠夫十字鎮大部分地方他看不到。他看著對面自己住的旅館,門口透出一線黯淡的光亮。他走過滿是灰塵的街道,朝旅館走去。他沒有去想弗朗辛,也沒有去想傑克遜酒吧房間發生的事情。而是想到了在米勒和其他人準備就緒之前他要在旅館等三四天。他想該怎麼度過這三四天,有沒有什麼辦法將這三四天捏成一團,他可以隨手扔掉。
PART TWO
1
8月25日清晨,四個人在馬車行會合,他們的馬以及裝載好的供六個星期用的物資放在那兒已經準備就緒。一個睡眼矇矓的馬伕撓著亂蓬蓬的頭髮,嘴裡嘰裡咕嚕地咒罵著。地上放著一盞提燈,閃著微弱的亮光,他把他們的馬往馬車上套。那些牛呼哧呼哧地喘著氣,不自在地動來動去。馬伕套完馬後,咕噥著從四個人身邊走開。他一路蹣跚走回馬房,拎著的提燈漫不經心地搖來晃去。馬房外的露天空地上放著一堆骯髒的毯子,他往上一倒,然後側過身,抬起提燈的燈罩,吹滅了火苗。黑暗中,三個人上了馬,第四個人爬進馬車裡。有一會兒工夫,他們四個人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在一片黑暗和寂靜中,馬伕粗重的呼吸均勻而深沉,套著軛的牛隊移動時皮帶摩擦木頭髮出尖細的吱吱聲。
在馬車上,查理·霍格清了清喉嚨,說道:“準備好了嗎?”
米勒深深嘆了口氣,回答道:“好了。”聲音低沉而平靜。
寂靜中,查理·霍格在牛隊上方甩出牛鞭子,編在一起的皮條突然發出啪的一聲響,接著查理聲如炸雷,尖厲地喊道:“駕!”
牛隊用力拖著沉重的馬車,牛蹄刨地發出噔噔的聲音,車輪吱吱嘎嘎摩擦著車軸,一時間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木頭受力木紋吱吱作響,生皮和皮革纏在一起,拉直時聲音刺耳,鐵器相撞時鐺鐺聲起。當車輪轉動,馬車開始慢慢被牛隊拖著向前移動的時候,所有這些聲音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緩的隆隆聲。
三個騎馬的人走在馬車前面,繞過馬車行,走上屠夫十字鎮寬闊的泥土街道。米勒低頭垂肩坐在馬鞍上,走在最前面。施奈德和安德魯斯跟在後面,兩人離得很開,和米勒形成了一個三角形。仍然沒有人開口說話。米勒望著前方漸漸散去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