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走出樹林,就看到了一片原野。水嫩的新綠包圍住這一片原野。我覺得我就像來到一個寬廣的器皿底部。這個器皿底部有著冰冷的液體,而我正一邊撥開這些液體,一邊到達器皿的底部。我聽見自己的腳步踩在草上的聲響,我吹了聲口哨。
原野的正中央是一個書架,這個書架看起來相當眼熟。那是她生白時我送她的東西。我們兩個人千辛萬苦地從傢俱行把這東西搬到她的大廈。這個書架很大,兩側長長地延伸出去。我想著跟她一起穿越東大路通的景象,那是相當微妙的光景。書架裡排著山本週五郎、谷崎潤一郎,以及《源氏物語》。我把源氏拿下來,翻了一下又放回架上。我想起來了,我讀到了《宇治十帖》(注:《源氏物語》的最後十個章節。),但這種通篇都是“哎呀”的作品,實在是元福消受。
我低頭一看,一隻用太陽能電池的摩登招財貓就放在我的腳邊。它沐浴在陽光下,來來回回地搖著手,看來樂在其中,是把我當成笨蛋的意思吧。或者是樂在其中地把我當笨蛋看也說不定。
我嘆了一口氣,轉過身。
太陽之塔,就矗立在青綠茂密樹林的另一端。
果然是比我印象中還要大上一圈啊!只能用偉大來形容了!她迷戀地看著太陽之塔,簡直整個人要撲上去。在這個時候,我對著太陽之塔低下頭,有如祈禱一般,輸給太陽之塔,也是理所當然的。我這麼想著。
◎
我遠離了太陽之塔,穿過草原,走過一排法國梧桐,在我的兩旁有著小小的水渠,日光照在水面上熠熠生輝。
我對著出乎意料地回想這一幕荒唐風景的自己吐口水,更對著想要讓喜歡這樣流水畫面的她看看這樣的風景的自己吐口水。這裡吐吐,那裡吐吐,喉嚨就有點幹了。
當我想到,她可能正走在茂密的樹林中,就像只貓咪一樣——我瞬間轉過頭看,連個影子都沒有。如果在這裡遇見她,那麼遠藤那個怪男人,應該也會單手扛著攝影器材,就算是在做夢也要跟來偷拍吧!或許他還會跟她說我是個笨蛋白痴智障又愛說謊的傢伙也不一定。
接著,我走向安靜悠閒的民族學博物館。
她也不在那裡。
巨大的博物館只有我一個人在,看起來就像是迷宮一般。博物館很安靜,只有我的腳步聲迴盪著。小時候我很喜歡看復活島的巨石像。我在這個館裡,看著一個仿巨石像所做成的非洲雕刻品。我像是把這個博物館給包了下來似的一個人在這裡參觀。這種體驗恐怕一輩子難有一次。為此我欣喜若狂,暫時把她的事拋在腦後。
我晃到了明亮的中庭旁邊,透過牆上的玻璃窗,看見純白色中庭空無一人。中庭上方則是黑色博物館所切割出來的四方晴空。中央擺了一尊薩波特克(注:16世紀的墨西哥古文明,和瑪雅文化一樣,後被西班牙軍隊消滅。)的大型雕刻,前方擺了一張白色的桌子,遠藤正正經八百地坐在椅子上,靠著桌子在寫些什麼。
我穿過半開的玻璃窗,若無其事地走到中庭。
因為太過安靜,以至於遠藤馬上就聽見我的腳步聲。他一臉驚訝地抬頭,立刻把手上的筆記本合上。
“你在這裡做什麼?”遠藤說。
“那是我的臺詞吧。”我說。
“居然連這裡都找得到。”
“那也是我的臺詞。”
我抬起頭,看著晴朗到讓眼睛刺痛的天空。
“你在這裡做什麼?”
“跟你沒關係。”
一個黑色皮包靠著椅腳擺在地上,裡頭應該都是攝影器材,看起來,他還沒學乖,還在玩偷拍。只要可以接近她,就是萬死也值得,所以遠藤才會跑到這麼有深度的地方來,繼續在沒有得到許可的情況下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