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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不顧一切,在集市上,在群眾的面孔前騎著木馬賓士了一陣以後,過去的許多她無法控制的嚮往現在又回到了她的心頭,一時間,她似乎帶著這些嚮往忽然進入了一種無比陰森的寧靜的境界。在一陣驕傲情緒之後,她需要安撫和安慰,因為驕傲和輕蔑似乎比任何東西都更能刺傷她的心。
她發現這無比古老的陰森中充滿了從牆上剝落下來的灰皮,那些灰皮揚起陣陣塵土,使這裡充滿了陳年石灰的氣味。到處是腳手架,到處是成堆的垃圾,連聖壇上也堆滿了塵土。
“咱們坐下來歇會兒吧。”她說。
他們不讓任何人注意到,偷偷坐在最後一排椅子上,坐在一片陰暗之中,她觀看著砌磚工和抹灰工幹他們的骯髒、忙亂的工作。穿著長靴的工人在過道里走來走去,用一種粗鄙的聲腔叫喊著:
“嗨,夥計,那些抹牆腳的模子拿來了嗎?”
從教堂的屋頂上傳來啞著嗓子的回答聲,那屋子裡的回聲使人有一種淒涼的感覺。
斯克裡本斯基緊挨著她坐著。一切似乎都是無比的美妙,儘管她也許覺得有些可怕,整個世界彷彿已經成了一堆廢墟,而她和他卻安然無恙、無法無天地在這廢墟上胡亂爬行。他緊挨著她坐著,把身體貼在她身上,她也明確感到了他對她所產生的影響。可是她十分高興,感覺到他擠壓在她身上使她十分激動,彷彿他的存在對她就是一種動力,敦促她採取某種行動。
在他們趕著馬車回家的時候,他緊挨著她坐著。車子每一晃動,他都有意顯得十分放肆地貼在她身上,一直等到車子再次晃動的時候,再坐直身子。一句話沒說,在她的披肩的掩蓋之下把她的手拿過來,他開始用一隻手解開她手套上的扣子,替她把手套脫下,仔細地脫光了她的手,而他卻仍然全神貫注地駕著車,仰起臉看著前面的大路。在他替她脫手套的時候,由於他的手和她的手非常輕巧地來回接觸,一種充滿性感的喜悅幾乎讓那小姑娘如醉如痴了。他的手是那麼美妙,像一個有生命的東西在那黑暗的地下世界十分熟練地拉開手套,觸控著她的手,脫下手套,先讓她的手心,接著讓她的手指全裸露出來。然後,他用手緊握著她的手,兩隻手是那麼貼近,彷彿他的手和她的手已合而為一了。這時,他眼望著大路和馬的耳朵,全神貫注地趕著車在村子裡走過。她一直坐在他身邊,狂喜不已,臉上煥發著光彩,一種新的光線使她完全盲目了。他們倆誰都不說話。從外表看去他們倆是完全分開的,可是透過他們緊拉著的手,他和她已經完全血肉相連了。
接著,他假裝出好像毫不在意的樣子,用一種奇怪的聲音對她說:
“剛才坐在教堂裡讓我想起了英格拉姆。”
“誰是英格拉姆?”她問道。
她也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可是她知道他現在要開始談一些不該談的話了。
“他是和我一起到查塔姆去的一個軍官———是個副官———只比我大一歲。”
“那教堂怎麼會讓你想起他呢?”
“噢,他在羅徹斯特認識了一個姑娘,他們常常坐在一家大教堂的角落裡談情說愛。”
“那可太好了!”她不假思索地說。
他們彼此誤會了對方的意思。
“但這也有一個缺點。教堂裡的執事為這事吵開了。”
“多麼混賬,他們為什麼不能坐在教堂裡呢?”
“我想他們都認為這是一種對神不敬的舉動———除了你和英格拉姆以及那個姑娘。”
“我不認為這是什麼對神不敬,我認為在教堂裡談戀愛是完全正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