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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太子特命馮保賜白銀三百,俾為赴任之需。海瑞道:“屢蒙殿下殊恩,深愧萬無一報。今復愧領,殊屬不安。”馮保道:“不必介意,咱爺愛你,故有此賜。恩人到任,請自為官,自有咱爺在內照應。”叮嚀而別。少頃,吏部令人送了文憑到來,海瑞便到青宮謝賜,又到吏部裡謝照訖,擇日起行。
只攜著海安、海雄,並張夫人一共四人,蕭條行李而已。出了京城,便望著大路而去。夜住曉行,飢餐渴飲,四人在路上竟無人知是出京赴任的知縣。
到了山東道上,海瑞就將家眷住在旅店,且不上任。海瑞帶了海安,改扮測字先生的模樣,一路訪查而來,只留海雄在店服侍夫人。海瑞每日裡就在各處熱鬧的所在,去擺攤測字,海安不離左右。如此半月有餘,訪了幾宗大案。正是:要悉民情處,全在費工夫。
畢竟海瑞查訪得甚的案件出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訪查赴任票捕土豪
卻說山東地方,多聚富豪之家。一府之中,必有數千餘家,都是鉅萬之富者。他因地之氣厚,每發科甲,較勝於他省。
其時濟南府歷城縣,有一富戶姓劉名東雄,富甲一郡。只因這東雄為富不仁,恃財凌貧;族又蕃衍,又復恃強貶小。各村坊的小戶,受其欺凌迫逼,一則畏他財可通神,二者懼他丁強人眾。這東雄武斷鄉曲,視人有如無物。廣有田地,騾馬成群。自己卻建了一所莊院,離著縣城五里。其中倉廒庫房俱備,盛栽花木。娶有十數個美妾,以實其中,朝夕歡樂。又有一十餘個惡僕,分管各處租業亭園,計每年徵銀六十五兩外,其餘放債,各項批貨,諸籌筆難盡矣。
東雄既已富甲一鄉,便無惡不作,鬧出事來,拚把一二萬銀子去了便已,好不冠冕!所以遠近之人,實不敢犯他私令。
若是近著歷城的村莊,某人有女美貌,這東雄便要娶歸作妾。
其父母不肯,東雄就有千方百計,務必得到手裡,方肯甘心。
竟有率領家人,白日搶回莊上,旋以百金置其家中,以為聘禮,其家父母無如之何。又重利放債,譬如小戶人家間有急需,向彼借貸,必倍其利。而貧戶急需之時,則不遑計其利害。而東雄故意不索,直至數月,計其本利相對,則令家人日夕嚴討,勢必不能償還,或押以田地,亦或勒取其子女,如不遂意,即行送官究辦。那知縣因與東雄結好,所言無不依從。於是負欠之家,並遭其害。知縣受了囑託,自然順著人情,故作威福。
那些貧戶敢不忍氣吞聲,鬻妻賣子,勉強償還。所以劉東雄財雄一方,勢霸一郡,歷年已久,鄰郡皆知。一則富於財帛,故東省官員,無不樂與交接者。東雄既做這樁昧良的事,自然要結交官府。本府本縣固知加意奉承,其餘闔省官員,東雄無不趨奉。東雄恃著這腳,便肆意妄為,無所不作。其被害者,不知凡幾。
當下海瑞改裝,私行訪察二十餘日,已經訪得親切,心中大怒,便即上任視事。點卯過了,即時檢閱案卷,檢視得劉東雄犯卷疊。即時出了一張朱票,差人立拿劉東雄到案審辦。那差役拿了朱票來看,只見上寫著道:山東濟南府歷城縣正堂,為訪查拿究事:照得本縣下車以來,訪聞得樂逸莊劉東雄,武斷鄉曲,重利剝民,目無法紀,妄作威福,遺害閭閻,為害殊甚。本縣念切民休,亟應立拿重究,毋使良莠不齊。為此票差本役,速即冊去,按址協同地保,立即鎖拿劉東雄帶赴本縣,以憑嚴究擬處。
去役毋得故縱幹咎。速速須票。
嘉靖年月日兵房承限一日銷。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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