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狗子的聽覺都敏覺得很,儘管阿波羅已經極為謹慎地放輕了腳步,可從倉庫推門出來的時候,還是發出了「嘎吱」的輕微動靜,立即便惹得那些狗子的耳朵動了一動。
一條狗子掀開眼皮,極其不善地發出了聲嗚叫。
阿波羅挑挑眉。
那狗子也瞪了瞪他。
若在平時,別說一條普通獵犬,便是冥界的刻耳柏洛斯惡犬他也照擒不誤。
可此刻他身處幻境,神力全失,和那些凡人求婚者也差不了多少,只得暗呼丘位元相助,把這幾條獵犬催眠了再說。
不想達芙涅養的寵物兇悍如此,饒是被丘位元催眠了,口齒也還像個鉗子似地死死咬著阿波羅的衣綢,阿波羅一用力,嗤地扯下一大塊下來,自己也險些摔個跟頭。
頭頂的月亮該死價地明亮,把他的窘態照得清清楚楚。
阿波羅欲哭無淚,他堂堂太陽神,何曾像個小賊一樣畏手畏腳,此事若是叫奧林匹斯眾神知道了,他以後還要不要做人了?
隨即想到,達芙涅特意讓這麼多獵犬守在門前,定然是怕那些煩人的求婚者夜裡會來滋擾她,以作防身之用的。
……可終究還是被他給摸進來了。
阿波羅暗道了一聲慚愧,摸了摸滿是冷汗的額頭,渾不知該喜該憂。
達芙涅的房間本來黑洞洞的,被阿波羅開了一道小縫兒,月光頓時漏了進來,銀光閃閃地鋪成一條亮線。
房間裡昏沉沉的暖香直透鼻竇,既熟悉,又陌生。阿波羅一陣目眩神迷,眼眶子酸酸澀澀的,隱隱發疼。
他明明沒飲酒,卻覺得有種微醺薄醉之意。
阿波羅一邊關好門,一邊潛心思索接下來該怎麼做。
他是直接把姑娘拍醒,跟她解釋清楚,還是故作玄虛,跟她轉圜一番再說?
他是比較傾向於後者的。
畢竟達芙涅討厭他,若是直接說明身份,說不定她會直接將自己從她的幻境中踢出去,那可就前功盡棄了。
瞧著姑娘呼吸勻淨,雪腮隱隱被月光所映照,美麗不可方物,阿波羅不禁怦然一動。
他耐不住就想伸手,去刮一刮她的額。
忽然警鈴大作,又告誡自己,不行,不行。
他這麼做,豈不是趁著她睡覺冒瀆於她,和之前的自己又有什麼區別?
達芙涅性烈如火,要是知道自己有如此孟浪行徑,說不定會一鞭子抽死他。
又想:之前達芙涅死也不肯接受自己,全是由於中了鉛箭之故,身不由己,這回她沒有中任何箭,看法沒準會和之前有所不同。
但見她對求婚者毫不理睬,對結婚的厭惡冷漠,卻又覺得此事未必盡然。
聽達芙涅言下之意,害怕嫁人,是因為不想委身屈膝地服侍那些臭男人。
阿波羅覺得自己多少還有轉圜的餘地,一來他是男人,卻不臭;二來她要嫁了他,他怎麼捨得讓她伺候她?他把她捧在手心裡還來不及,讓他去做她的奴僕,他也是甘之如飴的。
阿波羅臉上忽喜忽悲,時而露出微妙的淺笑,時而又茫然若失,彷徨無策。
若是有第三人在場,便能看見他如一泥塑木雕般僵立不動,其實他內心疾風驟雨,五味俱全,可豐富得緊。
阿波羅本是情場老手,面對別的姑娘時,舌頭如吐五彩蓮花,摻甜雜蜜,都不帶重樣的,就算沒有這麼一張英俊到極處的臉,也能把人哄得團團轉。
偏生面對達芙涅之時,如同被關進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罩子裡,渾身解數一招都使不出,倒像個笨拙的戀愛新手了。
阿波羅安慰自己,這不是自己無能,是關心則亂,關心則亂……可越是自我安慰,越是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