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昏黑。
額頭上的髮絲裹了一層細汗,粘膩地貼在臉頰兩側。
她艱難地想動彈,卻發現自己的腿動不了,刺滿了雨絲般的細針,深入肌膚一寸來多。
「醒了?」
身邊溫淡的男性聲音突兀傳來,「你中了毒荊棘的毒,只有這樣才能拔毒,先忍一下吧。」
他拿著軟帕,輕輕擦拭著她額頭的細汗。
普緒克感受到一股濕潤的冷意,肩膀不由自主地戰慄了一下。
她還記得暈之前的事情。
一陣黯然襲上心頭。
那人就側坐在她身邊,似沒有體重似的,鬆軟的床鋪也不見陷下去。
「……怎麼,沒讓你和家人回去團聚,不高興了?」
普緒克無精打采地歪過頭去。
昏黑中,她只能隱約看到那人稜角分明的下頜骨,在昏暗的光線中,成一道優美的弧線。
「現在是夜晚嗎?」
他發覺她逡巡的目光,淡淡解釋了一句,「為了留下來照顧你,我暫時把窗戶遮擋起來了。」
普緒克懶散地哦了一聲,顯得漠不關心。
事實上,她心中一直支撐她的精神支柱,在一夜之間土崩瓦解了。
兩人沉默了片刻。
半晌,他把她冰涼的臉蛋靠近自己的額。
「親愛的,你就沒什麼話跟我說麼?」
普緒克明亮的眸子看向他——儘管她只能看見若隱若現的虛影。
他是怪物,她被獻祭給了他。
本以為他是那個不懷好意,傷她吃她的人,如今,卻成了護她的人。
她鼻尖酸了酸。
這種情緒也不是對他一人的,是各種情緒混疊在一起,叫她有感而發的。
太肉麻的話她說不出來。
「謝謝你。」她悶聲說,「無論怎麼樣,都謝謝你救我。」
他長長嗯了聲。
「那些人,是你的家人?」
普緒克舌頭一滯。這個問題讓她心裡很難受。
她頹喪地說,「我不知道。」
當時在樹林裡,她就想不清楚,現在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便更加糊塗。
不過不管怎麼樣,她沒有見到阿道斯本人,有些事情還尚且不好說。
現在並不能確定阿道斯真的背叛了她……除非叫她親眼看到,他對她舉刀相向。
他漠然將針夾在指縫間,緩慢地擦拭著,「你的家人,怎麼要殺你?」
「我想他們可能是克洛伊的人……或者是其他仇家……」
普緒克逼迫自己憋出一個笑來,擦擦眼淚,「一個國王,有人愛戴就有人憎惡。父親母親之前得罪了不少人。」
「這樣啊。那親愛的,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他漫不經心地摩挲她的鬢角,「阿道斯是誰?」
普緒克呲了呲牙。
唔,他為什麼要忽然揭她傷疤?
普緒克有些懊喪,壓住內心的波動,「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無關緊要麼。」那人不冷不熱地說,「可你在夢中喚了好幾次。」
普緒克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一聲嗤笑隱沒在喉嚨間,「說實話,我有點嫉妒。」
她從來都把他當成陌生人防範,卻在夢中囈語另外一個男子的名字。
是他待她還不夠好嗎?
她的丈夫,不是他麼。
他說話的氣流有一搭無一搭地落在她額上,輕緩地拍打著她。
他是那麼地信任她,她卻還要跟樹林裡的那些人類勾結,要離開他。
他違背母親阿芙洛狄忒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