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曉得來享我的福,往年怎麼只給我氣受!”王四郎吃醉了酒扯舊帳,這些個事壓在心頭,往日顧了顏面不曾說出來,有了酒又聽了這樁事大著舌頭細數起來。
他本就不是受人氣的性子,若不然也不會奮力掙到如今這模樣,秀娘也知道孃家虧待著他,早些年麗孃家裡生意一日不似一日,他面上幫了,心裡怎麼想的,秀娘哪裡會不知道。
原來高大郎怎麼風光的,如今求到他門上來,他就有多麼得意,枕邊人譬如腹中蟲,兩個伴在一處這許多年,有個眉眼高低便知道心裡如何,還用拿嘴說出來。
老實如沈大郎,精明如沈麗娘,哪一個不是見著王家得了富貴臉孔聲氣俱不一樣,王四郎心裡快意,更瞧不上這些親戚,可到這些事上頭,卻又為著自家計較起來。
他往床上一倒,趴開大字:“你把後院的屋子理出來,我著人把梅娘跟她女兒接過來了。”秀娘氣的心頭一噎,外頭的大事她不知道,可後宅的事總要知道,一聽見船將要到金陵了,這才跟王四郎置起氣來。
夫妻兩個這許多好容易吵這一回,王四郎還搬了鋪蓋住了前院去了,連著潘氏沈老爹都覺出來,潘氏這會子,正在房裡理東西,預備過得兩日叫了外孫女回來再見一回,便坐船回濼水去。
蓉姐兒還不明就裡,到後院裡瞧見潘氏理東西,一把扯住了:“阿婆,住的好好的,做甚要走?”金絲餅盤在沈老爹腿上,沈老爹聽見蓉姐兒的聲音抬起眉毛看看她:“要回去啦,再這麼住,怎麼像樣。”
潘氏也曉得關節所在,早就埋下的引子,這時候燒起來,除了趕緊離著遠些,別累著女兒吃了女婿埋怨,還能如何,這時候也找補不回來了。
她拉了蓉姐兒的手,看看沈老爹,把蓉姐兒拉到偏屋裡頭,道:“叫你娘別同你爹置氣,女人家再怎麼,靠的還是男人,他要使性子接了你小姑姑家來,你娘就打點屋子吃食食堂,心裡頭別過不去,那是親生的,斷了骨頭還連著筋。”
蓉姐兒糊塗了,一時想不明白,潘氏摸著她的腦袋:“你才嫁人,不知道里頭這些門道,等日子過多了,就曉得了。”
蓉姐兒咬了唇兒,半晌才問:“娘是為著,姑姑要來,才生的氣?”她哪裡記得潘氏原來待爹孃如何,只曉得待她很好,比待妍姐兒俊哥兒要好的多,她那會子不覺,等家裡情況好了更覺不出來。
潘氏自不好明說,拍拍她道:“我同你阿公也得回去瞧瞧全哥兒,走的時候頭才只有拳頭大,這會兒也不知道長了多少。”
蓉姐兒不說話,心裡捨不得,抱了潘氏的胳膊把臉埋在她肩窩裡:“知道了,我勸著娘去。”又去搖沈老爹,還打了包票:“等外放了,不管在哪兒,我都回濼水看阿公去。”
蓉姐兒曉得秀娘這會子還沒精神,既阿公阿婆要走,也不好叫他們空了手回去,緞子茶葉兩老不愁,便從她嫁妝裡頭出,一人做了件皮子衣裳,潘氏拿著了還擺手:“這闊氣,我穿了怎麼像樣。”一面說一面拿手去摸,油光水滑的毛料子,又輕又軟,套在身上不一時就熱的出汗,還只不肯脫下來。
沈老爹嘖了幾回嘴巴:“得件屍毛子便這樣高興,眼窩子恁的淺。”潘氏一扭頭:“屍皮子怎的了!我這個年紀才得這麼件衣裳,那是囡囡孝敬我。”一面說一面還照大穿衣鏡子,眼圈兒一紅:“我沒白疼她。”
那頭蓉姐兒又吩咐丫頭婆子離房子出來,原來那些舊事她知道的再少,也曉得如今母親不待見小姑姑,便把她的屋子安排在原來寧姐兒住的客房裡,獨門的小院,又有天井灶臺,再調了兩個丫頭來侍候聽差,東西都是齊的,只撒掃撣塵便能住進來。
她細細問了才知道,梅娘合離了還帶了女兒,萬家不要這個女娃,又把她當初那些事都扯出來嚷嚷,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