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霄的身量比他高了不止一星半點,何煬低下頭, 睨視著小皇帝, 諷刺道:「陛下身為一國之君, 讓臣滾臣便滾,讓臣留臣便留, 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劉韞是什麼樣的人你當朕不知道?」小皇帝抬眸,眼睛裡爬滿血絲, 低吼道:「你勾結朝臣, 一起去那種地方,可有把朕放在眼裡?」
何煬凝視他一瞬, 突然低笑出聲, 欺身而上,眼神輕佻:「子瑜,你這麼大火氣, 到底是因為我勾結朝臣, 還是因為我去了松竹館, 你心裡不舒服?」
何煬見他皺眉,眼中笑意更濃,悠悠道:「如果是前者,那麼我回到皇城這段時間,肆意妄為的事情多了,怎麼不見你發這麼大的火?」
「江南水患,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野,賑災款一撥又一撥發下去,到百姓手裡的卻只剩下皮毛,你跟那種人狼狽為奸,還指望朕給你好臉色?」
「子瑜,這你可就錯怪我了。」何煬撩起他肩頭一縷墨發,纏繞在指尖把玩,輕笑道:「劉韞那個人雖然事故圓滑,但絕沒有那個膽子私吞賑災款,這種事情只要著手去查,就會發現底下人人都不乾淨,所以何必動這麼大的氣,傷了身子不值得。」
小皇帝眉頭緊鎖,十指嵌進掌心:「照你這麼說,就該任由他們這樣把朕當傻子糊弄嗎?」
「這件事情最好的解決方法便是眼不見為淨。」何煬抱著雙臂,撿起一本奏摺,隨意翻動兩下,眼神嘲諷:「陛下就安安穩穩待在這皇宮裡,其他的事交給底下的人去辦,無論如何他們也不敢做的太過分,畢竟朝中還有沈太傅這樣忠心耿耿的肱骨之臣。」
褚子瑜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何煬的言外之意,但沈太傅從他年幼時便在旁教導,為人剛正不阿,絕對不會做出貪贓枉法這種事。
相比之下,手握重兵、野心勃勃的季霄,更值得懷疑。
「朕不是你的傀儡,就算你現在能隻手遮天,也別妄想操控朕的一舉一動。」
「子瑜,我想你搞錯了。」何煬戲謔一笑,眸中閃過一絲危險,嗓音低沉道:「我俯首稱臣不是因為你的皇室血統,而是我願意陪你玩這個遊戲,如果有一天我不想玩或者玩膩了,你的所有權利和地位都將不復存在。」
「你……」小皇帝仰起頭,眼神中夾雜著一絲倔強。
何煬很欣賞他這副表情,並樂於將其一點點摧毀,然後在他的眼睛裡刻下深深的畏懼。
「到那時候……我會把你幽禁在這深宮裡,打上一條純金的鏈子,拴在你細白的腳腕上,走一步,響一聲。」
小皇帝牙齒打顫,逞強地仰起頭:「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何煬偏過頭,臉上笑意瞬間消失,沉聲吩咐道:「來人,把蓮子羹端進來。」
候在殿門外的奴才渾身一顫,立馬推開殿門,彎著腰小碎步走了進來。
「陛下,你是想自己吃,還是臣餵你吃。」何煬語氣不急不緩,瓷勺輕輕攪動,碰撞碗沿發出清脆的響聲。
小皇帝臉色蒼白,死死咬著嘴唇,眼神隱忍。
先皇駕崩前曾經千叮嚀萬囑咐,在他不能掌控全域性時,絕對不可與季霄為敵,此人雖然危險,但卻是朝廷堅不可摧的盾,更是他最有利的護身符。
「朕自己來。」小皇帝臉色恢復平靜,放軟了語氣道:「深夜勞煩季將軍跑這一趟,朕心裡實在過意不去,不如……」
何煬心領神會,接過話頭道:「既然陛下體恤我奔波勞碌,不如今夜就讓臣在這留宿一晚,可好?」
小皇帝後半句話哽在喉嚨裡,太陽穴突突直跳:「也好,朕待會兒派人收拾一下偏殿。」
「用不著這麼麻煩,臣與陛下抵足而眠方顯君臣之誼。」何煬拱手笑道。